林深在账本第七页的油渍里看见血色算珠滚动。
暴雨冲刷着云栖镇派出所的铁窗，叶青梧的钢笔尖悬在走私货单上方，墨水滴落处恰好盖住"青铜器-1900"的编号。他伸手去翻下一页，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金三角红土时，鼻腔突然涌起三年前的铁锈味。
这是西部矿业财务室的腥气。
"林顾问？"叶青梧的叩桌声惊飞窗外乌鸦，"解释下这批檀木箱的报关单。"她把强光手电筒对准货单夹层，紫外线照射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码——正是林深操盘国企股改时设计的对冲基金密文。
他摸向西装内袋的狼牙吊坠，却发现口袋里躺着半截断齿。审讯室顶灯突然爆闪，在两人之间划出明暗分界线。当第三只飞蛾撞碎在灯罩上时，记忆如溃堤般涌来。
2018年11月7日，北京雾霾指数爆表。
林深推开西部矿业财务室的门，防毒面具滤芯己经泛黄。五台点钞机仍在轰鸣，但吐出的不是人民币，而是浸透血渍的稀土矿开采许可证。财务总监瘫坐在真皮转椅上，太阳穴插着把青铜算盘，十三档朱漆木梁正往下滴落脑浆。
"林总来得正好。"副董事长陈昊从阴影里走出，狼牙项链沾着碎肉，"这是你要的股改方案。"他踢开脚边的尸体，将带血的U盘按在算盘珠上，那些染成暗红的檀木珠子突然开始自行滑动。
林深后退时撞翻铁皮柜，上百本假账册倾泻而出。陈昊的笑声混着点钞机噪音："国资委特批的混改试点，需要些非常手段..."他突然抓起算盘猛砸尸体，一颗刻着"1900"编号的算珠崩到林深鞋尖。
"杀了他，或者成为他。"陈昊扔来沾血的钢笔，笔帽刻着"破军"篆文，"境外基金会很欣赏你的杠杆魔术。"
记忆在此处裂开缝隙。林深再次清醒时，审讯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零七分——与三年前他在财务室签下股改协议的时间分秒不差。
"这暗码需要道家九宫算法解密。"叶青梧的声音仿佛从水下传来。她扯开领口纽扣，警徽反光在账本投射出北斗七星，"陈家走私的青铜器，和你在华尔街做空的国企股有什么关联？"
林深握碎茶杯，瓷片割破掌心的旧枪伤。当血滴在账本"云栖镇"三字上时，那些暗码突然扭曲成西部矿业当年的K线图。他抓起钢笔在墙面书写演算公式，石灰剥落处露出十年前扫黑除恶的标语残迹。
"不是走私，是资产转移。"他忽然低笑，"2018年混改试点企业，有七家使用同套加密系统。"钢笔尖在"青铜器-1900"处戳出血洞，墨水流淌成三年前的股权结构图。
叶青梧的配枪突然上膛。窗外炸响惊雷，照亮她脖颈处的陈旧刀疤——与财务总监尸体上的割喉伤如出一辙。林深瞳孔骤缩，记忆中那把插在太阳穴的青铜算盘，此刻正躺在证物室的密封袋里。
"你见过这个吗？"叶青梧甩出照片。暴雨冲刷的古镇牌楼下，陈昊正抚摸狼牙项链，而他身后那尊新落成的貔貅石雕，眼睛是用算珠"1900"镶嵌的。
记忆再次闪回。三年前的陈昊捏碎算珠，取出微型胶卷："这是海外基金会给云栖镇准备的礼物。"此刻照片里的貔貅石雕内部，显然藏着当年那份股改黑账。
林深突然扯开衬衫，胸口浮现朱砂绘制的九宫图。叶青梧的枪口顺势抵住他心口，却在触到皮肤时猛然撤回——那些穴位标记与财务总监尸体的针孔完全吻合。
"你才是股改案的真凶？"女警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纹。
审讯室突然断电。黑暗中响起算珠碰撞声，林深的后颈被冰凉金属抵住。周玄策的叹息混着檀香飘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他手中的青铜算盘缺失两珠，空档处正好构成"林深"二字的甲骨文。
当应急灯亮起时，周玄策己消失不见，证物台上多了颗带弹孔的算珠。叶青梧抽出胶卷对准灯光，显影出的竟是林深与陈露在华尔街的婚纱照，背景里摩根大通的LOGO被换成"破军"图腾。
"2018年11月7日，你给陈露买过钻戒。"叶青梧翻开案卷，法医报告显示陈露左手无名指有戴戒痕迹，"而西部矿业股改协议，签署于11月8日凌晨。"
林深撞翻审讯桌冲进暴雨。当他跪在古镇青石板上呕吐时，每一滴雨水都映出财务总监扭曲的脸。祠堂方向传来钟声，他抬头看见新铸的铜钟内侧，密密麻麻刻着当年做空的国企股票代码。
叶青梧的脚步声从身后逼近。林深抓起算珠塞进嘴裡，齿间尝到陈露的口红味。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他看见祠堂匾额"明镜高悬"的镜字，分明写着"破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