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祠堂门槛上碾灭第七支烟蒂时，手机推送的短视频自动播放起来。画面里他正将拆迁协议拍在王德发油光发亮的脑门上，配文"华尔街饿狼吸血农民"的标题在血色残阳里格外刺眼。
"这角度选得专业。"他盯着视频里反复出现的陈露同款丝巾特写，突然笑出声，"连我袖口沾着的茶渍都做了锐化处理。"
祠堂天井里跪着的王德发浑身一抖，供桌上的三牲祭品跟着颤动。叶青梧的警用匕首插在开裂的供案上，刀刃映出短视频博主"正义之剑"的ID水印——那是个刚注册三天的新号。
"昨晚的饭局只有我们西个人。"叶青梧用证物袋装走半截发霉的腊肠，"食物中毒的村民现在ICU躺着，自媒体却在你进村前就架好了机位。"
林深突然抓住她翻动账本的手。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金三角特有的罂粟花瓣，叶青梧腕表表盘的反光里，祠堂横梁上微型摄像头的红灯刚熄灭。
"他们在等你查这个。"他蘸着祭酒在供案写下"舆论战"三个字，酒水顺着裂缝渗进藏有窃听器的暗格，"你猜这段监控会不会刚好拍到叶警官暴力执法？"
祠堂外突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二十辆贴着"为民请命"标语的SUV将古戏台围成铁桶，领头的主播用自拍杆挑起陈露的遗照，无人机群在空中拼出"杀人犯滚出云栖镇"的字样。
"父老乡亲们！"王德发突然挣断麻绳扑向镜头，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这畜生逼我们签卖地协议，还在酒里下毒啊！"
人群如沸油滴水般炸开。叶青梧拔枪示警的瞬间，林深看见她枪柄的警徽编号被人用红漆篡改成"汉奸"二字——那正是三年前陷害他入狱的手法。
"别碰弹夹。"林深按住她颤抖的手，"底部涂了蓖麻毒素，碰到皮肤半小时毙命。"
祠堂横梁突然断裂。尘雾中坠落的不是椽子，而是印着海外基金会LOGO的金条箱，箱体缝隙渗出暗红液体——三天前失踪的文物局专员工作证正在血泊中反光。
"快看！杀人灭口的证据！"主播的镜头精准捕捉到林深脚边的金条，"网友们！这就是勾结境外势力倒卖文物的汉..."
枪声打断了首播。叶青梧的子弹击碎无人机操控台，却在下一帧画面里变成射向村民的暴行。林深拽着她撞破祠堂后墙时，看见自己1997年的高考准考证正被P进文物走私合影。
地窖的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叶青梧用打火机照见墙上的弹孔，那些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弹痕里嵌着细小的定位芯片。林深踩碎第五枚芯片时，发现地砖缝隙渗出原油——昨夜失踪的钻井队工牌正在油污中沉浮。
"他们在复刻三年前的西部矿业案。"他用油渍在墙面画出资金流向图，"舆论围剿、证据链造假、证人意外死亡，连时间节点都和国企股做空案完全一致。"
叶青梧突然将匕首抵在他喉间："陈露葬礼那天，你为什么要买两份墓地？"
地窖暗门在此刻轰然洞开。荷枪实弹的特警头盔上贴着"替天行道"的首播标语，领头者胸前的执法记录仪闪过陈露指纹被移植到凶器上的画面。林深在强光中眯起眼，看见特警肩章下藏着青铜饕餮纹身——与周玄策棋盒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小心闪光弹！"他将叶青梧推进枯井，自己迎着催泪瓦斯跃入首播镜头。当防暴叉锁住脖颈时，他对着主镜头说出今晚首个完整句子："记得给假陈露的左手P上伤疤，你们雇的水军漏细节了。"
这句话让首播间瞬间掉线三十万观众。混乱中，林深被拖行的轨迹在地面擦出血书《道德经》的片段："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押运车途经古镇石桥时，暴雨冲塌了百年牌坊。林深在车身剧烈震荡中挣脱电子镣铐，踹开车门跃入怒江。他在水下睁开眼，看见沉没的牌坊底座上刻着西部矿业董事长遗书——那正是三年前他亲手安放的证据。
游到对岸礁石时，手机在防水袋里自动开机。热搜榜首的新话题#华尔街之狼杀人首播#正在播放剪辑版视频，画面里的他正在焚烧真实账本，而现实中那本账此刻正在叶青梧的机车后备箱里渗出原油。
"你父亲让我代问好。"江边垂钓的老者突然开口，鱼线末端拴着陈露的孕检报告，"他说破局的关键在'反者道之动'。"
林深拧干外套里的江水，发现内衬缝着的狼牙吊坠变成了微型硬盘。老者鱼篓里的青铜器残片，正与他七年前经手的海外拍品档案完全吻合。
当警笛声再次逼近时，老者连同钓竿一起消失于雨幕。林深翻过防洪堤，看见叶青梧正在焚烧的祠堂废墟里提取金条样本。火光将她影子投在断壁上，那分明是陈露投胎前的最后一帧监控画面。
"舆论战第二阶段要启动了。"他将狼牙硬盘抛过去，"这里面有二十万水军的IP地址，还有他们收购自媒体的资金..."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对岸在建的金融大厦LED屏突然播放AI合成的道歉视频，画面里的林深正在承认走私文物。叶青梧射碎屏幕时，无数发光二极管如血雨纷飞，拼凑出周玄策的侧脸在水面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