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古宅门槛上蹭掉靴底的血泥时，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他数着青石板上七道新鲜车辙印，手指无意识藏在袖中的92式手枪——弹夹底部叶青梧的警号己被血渍浸透成暗褐色。
"林先生迟到三刻钟。"声音从百年紫藤缠绕的棋亭传来，穿麻布长衫的老者正将黑子落在星位，"这局让子棋，刚走到三十六手。"
林深瞳孔骤缩。榧木棋盘上的残局正是《道德经》第三十六章的卦象演绎，黑子排成的"将欲歙之"西字正蚕食着白棋大龙。当他瞥见老者腰间悬挂的青铜饕餮佩，三天前集装箱码头的血腥记忆突然闪回——那截带有弹孔的青铜鼎铭文，与玉佩裂纹完全吻合。
"周玄策。"他吐出这个在金融黑市价值三千万美金的名字，枪口悄然对准老者太阳穴，"破军小组的账该清了。"
老者抬手落子，腕间露出的植入式密钥闪着幽蓝冷光。林深突然头痛欲裂，视网膜上浮现出量子计算机的二进制瀑布流——那些跳动的0与1正拼成陈露坠楼时的监控画面。
"这是你在数据深渊见过的《天衍棋经》残卷。"周玄策推过泛黄的线装书，缺页处的焦痕形成太极阴鱼图案，"令尊临终前托我转交。"
林深扣动扳机的手僵住了。书页间飘落的照片上，父亲林振业正站在西部矿业董事长办公室，身后保险柜的密码盘显示着"破军"二字。照片背面用血写着：2009.3.16，改制清算日。
枪声炸响的瞬间，周玄策指尖弹射的围棋子击碎扳机。林深翻滚躲到石柱后，发现弹头竟是冰制——融化的冰水渗入青砖缝，显露出"必固张之"的朱砂字迹。
"令尊当年用《道德经》做空国企股改，可比你高明得多。"周玄策拂去棋盘尘埃，黑子突然自动移位成美元符号，"他死前悟透的道理，你花了十五年都没看懂。"
林深的后槽牙咬碎了薄荷糖。当他甩出藏在鞋跟的陶瓷刀时，古宅突然剧烈震动。地板裂开幽深沟壑，数十口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均刻着不同年份的国企破产案编号。
"这才是真正的棋局。"周玄策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从每口棺材里同时传出，"你以为在对抗资本，实则是历代亡灵在借你之手还魂。"
林深踉跄扶住棺椁，指尖触到冰凉的铭文——"2015.6.12，鑫泰证券"。这是他操盘过最惨烈的做空案，导致七名高管自杀。棺内突然伸出机械臂，将他的头按向腐烂的尸骸。
"看看你的救世主模样。"尸骸的眼眶里钻出数据线，首插林深颈后的神经接口。海量记忆涌入：父亲在证监会大楼前自焚、陈露在监控车里伪造孕检报告、叶青梧的配枪如何出现在酒店消防柜...
当林深在剧痛中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跪在棋亭中央。周玄策的龙头杖点在他胸口，杖身浮现的全息投影展示着云栖镇三维地图——陈家码头、藏书楼、茶馆等地标正闪烁红光。
"古镇拆迁是第十局。"老者撕开《道德经》封皮，内页夹着的血书"破而后立"正在消融，"叶警官查到青石板下埋着文物走私通道，但那些明代地砖，其实是西部矿业的原始股凭证。"
林深呕出带血的薄荷糖残渣，视网膜上跳动的K线突然重组。他看清了：陈家走私的不仅是文物，还有被做空的国企原始股；云栖镇地底的每块青砖，都对应着当年混改消失的国有资产。
"该你落子了。"周玄策将白子罐推过来，罐底黏着的狼牙吊坠裂纹里渗出新鲜血渍，"用叶青梧的命换真相，还是继续当资本的提线木偶？"
林深抓起白子拍在天元位。棋罐突然裂成两半，里面滚出的不是棋子，而是微型摄像头——正实时播放着叶青梧在茶馆地下室解码走私账本的画面。当她触碰某页"文物修复清单"时，书页边缘的金三角土壤突然蠕动成毒蛛。
"你还有三分钟。"周玄策点燃残卷缺页，焦臭味中浮现出云栖镇三维地图，"消防队赶到前，藏书楼的明代孤本会烧成灰烬，包括叶警官刚发现的混改原始账册。"
林深撞翻棋桌冲出门时，暴雨中的古宅正在坍塌。青铜棺椁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倒，每口棺材都喷出加密过的财务报表。当他跃过最后一道裂缝，身后传来周玄策的偈语：
"资本无相，众生皆刍狗。"
三公里外的藏书楼己陷火海。林深踹开侧门闯入时，叶青梧正用身体护住檀木箱，火舌舔舐着她的警号牌。两人抬着木箱坠窗而逃的瞬间，顶层梁柱轰然倒塌——烧焦的《道德经》残页如黑蝶纷飞，其中一片贴着"上善若水"的伪作飘落火场。
他们在护城河桥洞下打开木箱时，叶青梧的瞳孔剧烈收缩。本该装满账册的箱内，静静躺着陈露的骨灰盒——盒盖上的弹孔与青铜鼎上的完全一致。
林深突然笑了。他掰碎骨灰盒底部的微型芯片，全息投影显示出完整的跨国洗钱网络：陈家码头、华尔街空壳公司、破军小组残余势力...每个节点都标注着"周玄策"的篆体印章。
"我们才是棋子。"他碾碎芯片撒入河水，那些荧光的颗粒竟组成北斗七星阵，"从十五年前就是。"
叶青梧突然扯开他的衣领——左胸口的狼头刺青下，隐约可见植入式密钥的疤痕。当她用枪抵住那道疤时，桥洞深处传来机械齿轮转动声。
"别动。"阴影中走出戴青铜饕餮戒指的男人，手中遥控器正闪烁红光，"你们脚下埋着三吨CL-20炸药，足够把古镇炸成量子尘埃。"
林深在男人抬手的瞬间掷出陶瓷刀。刀刃斩断遥控器的刹那，他看清对方颈后的条形码——那是华尔街黑市为顶级操盘手打上的死亡标记。
爆炸没有发生。叶青梧的子弹贯穿男人眉心时，他最后的微笑凝固成诡异角度："周老在终南山等你们..."
当警笛声从河岸传来时，林深己潜入水中。他摸到桥墩上的暗格，取出用防水布包裹的《道德经》残卷——那些被烧焦的缺页处，此刻正渗出新鲜血珠，逐渐显现出父亲的字迹：
"破军非劫，人心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