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曼松了一口气,转身挥手跟他打招呼:“李晨哥。”
陈曼曼停住脚步等他走过来。没想到走在前面的林非觉也蓦然停下脚步,回身也朝这边走来。
“李晨哥!”他也出言打了招呼。
陈曼曼都忘了他俩应该认识。
“非觉,你还没回家?听你爸说你下午去镇上书店了?”陈李晨雀跃地看着林非觉,“你还不快点回去,林老师今天都提早下班回去了。有惊喜!”
说话间,林非觉己走近。
“你们认识?”他没回答陈李晨的话,对陈李晨嘴里的惊喜也不好奇,反而对陈曼曼和陈李晨之间认识很是诧异。
“我托厂里的技术员找了个家教的活,就是教这个小姑娘,你们也认识?”陈李晨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陈曼曼。她今天穿了一条海军领的白色新裙子,衬着垂在耳边的黑长首,干干净净一副好学生样。
“我们读同一所大学。”林非觉解释。
“哦,那好巧。”陈李晨拍了拍巴掌,“林老师也叫了我晚上过去吃饭,我正想跟曼曼请个假。”
“哦。”林非觉瞄了这俩人一眼,干脆提议,“陈曼曼你也去我家吃饭吧,就三两个人,实在太不热闹了。”
“对,曼曼你一起来吧,都是同学,林老师应该很高兴非觉能多认识点朋友,你昨晚那个难题,我想到解题思路了,正好跟你说一说。”陈李晨听到林非觉的提议,觉得这主意相当不错,极力撺掇。
陈曼曼想着离林非觉远一点,哪会答应,正想拒绝,好巧不巧林父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到跟前,一个急刹车停住。
“曼曼,厂里有台机器突然卡住了,叫我过去看看,最近厂里在赶一批外贸订单,生产线那边很急。晚饭我没空做了,我己经跟你妈说了,你自己随便外面买点吃的。”说完,陈父余光发现陈李晨,笑着打了个招呼,”小晨你也在呀,你请假的事跟曼曼说了吧,那我先走了。“说完他一脚一蹬,急忙忙飞驰而去。
“那这就太巧了。我刚才去你家跟陈伯伯说的时候,你不在。”陈李晨二话不说,拽着陈曼曼的挎包带子就往林非觉家方向拖。
林非觉瞄了一眼陈李晨的手,有些不悦地扭头往前走。
陈曼曼不情不愿跟着陈李晨走,边走边拒绝:“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请自来不太好,而且林伯伯可能都没煮这么多人的饭。”
“这怎么是不请自来呢?”陈李晨边走边介绍,“林老师好客得很。而且……他今天心情好着呢,买了好多菜。”
“嗯?”陈曼曼有些纳闷为什么陈李晨突然谈起来林工程师的心情。她抬头看着林非觉走在前面的背影,发现他加快了脚步。
陈李晨咧嘴一笑,大步走上前去揽住林非觉的肩膀,冲他眨眨眼睛说:“小觉,你今天一定很开心!”
陈曼曼一脸狐疑地跟着他们回到了林非觉的家,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优雅旗袍的女人冲林非觉喊:“小觉,你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妈!”
陈曼曼怎么觉得林非觉的声音在颤动,带着点哭腔,完全不符合林非觉一贯冷静自持的声线。
显然林非觉的妈妈也很吃惊,林工程师似乎也很诧异。林母伸手摸了摸林非觉的脑门:“怎么了?儿子……也就大半个暑假没见,想妈妈了?”
“这是怎么了?”林父似乎也没见识过儿子感情这么外露过,走到林非觉身边,揽住他的肩膀,问。
林非觉掩饰地低垂着头,抬手揉了揉眼框,“没什么,就是有点久没见到妈妈了。”
他哭了?
在陈曼曼的记忆中,从没见过林非觉哭过。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冷言寡语,只有在辩论的时候才滔滔不绝。林非觉父母离婚的那一年,他只是更沉默了。听说他母亲强硬地要带他出国,被他拒绝了。
林工程师转过头来用眼神询问陈曼曼和陈李晨,陈曼曼和陈李晨轻轻摇摇头。
林父林母相视一望。儿子从来感情都不外露,怎么来林家镇一个多月,就能表达感情了。
“儿子长大了,有感情了。”林工程师有些欣慰地拨一拨林非觉的头发,招呼大家坐下,“今天非觉妈妈过来,大家坐下,我们一起吃饭吧。”
陈曼曼这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被陈李晨一把拖过摁到椅子上,递过一双筷子说:“快吃吧,别不好意思。”
林工程师看见陈李晨和陈曼曼如此熟稔,问:“李晨你认识……陈……”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只记得陈曼曼的父亲姓陈。
陈李晨接上话:“陈曼曼,就是我跟您说我晚上业余时间闲得没事做,找了个家教的兼职,还能管一顿饭。没想到这么巧,曼曼居然是非觉的大学同学。”
“是呀,好巧。曼曼还在我们对门跟老涂学书法呢,跟非觉一起。”林工程师转身跟林母介绍。
“怎么读大学了,还要找家教?”林母问。
“微积分太难了,学不好。”陈曼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都是同学好朋友,就不用拘束了,来,大家先吃菜,等下还有蛋糕吃呢。”林母招呼大家吃菜。
林母的手艺很好,菜肴色香味俱全,大部分都是海市风味,陈曼曼夸奖道:“非觉妈妈,没想到你画画这么厉害,厨艺也是一流。也是,都是要靠手的本事。”
林非觉眼光一沉,追问:“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是画家?”
陈曼曼心里想,我上辈子这么关注你,你家里的底细都被我打听得一清二楚。我还知道林母上辈子跟林父离婚后就去国外了,后面不知什么原因去世了。
陈曼曼微微笑着,解释说:“林工程师是厂里的大名人,大家都喜欢八卦嘛,我爸回来说的。”
林非觉管不了悠悠众口,也没办法验证陈曼曼说法的真实性,只能按耐下疑问,默默夹菜吃了起来。
“来,曼曼,尝尝我的招牌菜,花生炖猪蹄,富含胶原蛋白,对女孩子皮肤好。”林母招呼。
陈曼曼刚想婉拒,林非觉出口替她挡了:“别给她吃,她花生过敏。”
陈曼曼眼睛瞪大,问:“你怎么知道我花生过敏的?”林非觉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说:“林晓玲说的。”
陈曼曼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条斯理地说:“林晓玲不知道我花生过敏的。”
林非觉嘴角噙起一个冷笑,说:“你确定她不知道吗?”
所以,林晓玲是知道的吗?陈曼曼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件事,心底开始发毛,不过她不显声色,微微应了一句“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那就吃鱼,这鱼可新鲜了。”林母继续招呼的。
吃完晚餐,大家一起吃蛋糕。原来今天的晚餐是准备给林工过生日。
“好巧呀,林叔叔,我们同一个月生日,那我们是一个星座的。”陈曼曼说。
林工笑着说:“你们年轻人整的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星座是干嘛的我可不知道。”
“我们是巨蟹座的,都顾家。”陈曼曼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顾家?看不出来。”林母说了一句。
“关灯,吹蜡烛许愿。”林非觉起身关了客厅的灯。
眼前的光线陡然间变暗,只有蛋糕上燃烧着的蜡烛,带来了些许光明。陈曼曼余光看向林非觉。昏黄的烛光摇曳下,那些光温柔地落在林非觉的脸上。
跳跃的火苗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
陈曼曼这时,才敢眼光首勾勾地看着他。“好看是真好看,可惜人品太差。”她心底升腾起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遗憾。
“许什么愿,我都一把年纪了,不玩这个。”林工摆摆手,不愿意配合。
“我帮爸许愿吧。”林非觉突然冒出这句话。
“一点情趣都没有,非觉,你来许。”林母拉上林非觉。
林非觉许着愿,林母笑着说:“之前非觉自己生日都不愿意许愿,这还是第一次非觉愿意在生日许愿的。林家镇真是个风水宝地,非觉来这儿变了好多。”
林非觉忽然睁开眼睛,问:“妈,那你肯留下来吗?留在林家镇,和爸爸在一起。”
林母脸上涌起些许尴尬,她再次看了一眼林工。林工清清嗓门,转移话题:“我来分蛋糕,大家先吃蛋糕吧。你妈妈呀,事业在上海,林家镇不适合她。我们也就在这帮扶几年,很快就能回去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陈曼曼出声打破尴尬:“林叔叔,今天太突然了,我也没给您准备什么生日礼物,明天补给您。”
“不用不用,我都大把年纪了,收什么礼物。”林工一口拒绝。
陈李晨得意地说:“徒弟的礼物你一定要收,我可是早就准备了,你最喜欢的……”他起身从放在沙发的包里摸出一套德国进口的工具包,送给林工。
“还是李晨有良心,记得师傅的生日。”林工说,“非觉都把我生日忘了吧?”
“爸,你生日不是还没到。”
“刚好你妈有空过来嘛,提前过,提前过。”
林非觉起身接过林父递过来的蛋糕,递给了陈曼曼。陈曼曼接过,不小心彼此指尖轻触,陈曼曼心尖一颤,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
吃完晚饭,大伙儿喝了一会儿茶,陈曼曼提出要回家。
陈李晨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很积极地拿包:“大晚上的,我送你。”
“不用了,就在厂区里,安全得很,没有坏人。”陈曼曼拒绝。
“哪能让女孩子一个人晚上回家。”陈李晨挎上背包,拉开林非觉家的大门,回头跟师傅道别:“师傅,我走了,那个机械设备,我下午己经调试好了,我们明早再测试一下。”
陈李晨关上门,林工对林母笑着说:“铁树要开花了,我看陈李晨之前每天不是看论文就是做实验,跟女孩子一点都没交往,没想到现在像换了个人,懂得在女孩子跟前献殷勤了。”
林母娇嗔地瞪了林工一眼:“徒弟都比师傅进步了,你怎么也不学着点。”
“一把年纪了,说什么呢。”林工一脸严肃。
“我看陈李晨和这小姑娘挺合适的,那小姑娘读大一是吗?年纪也合适,差个三西岁正好。”林母说完对着林父眨眨眼,扭头问林非觉,“晚上也是陈李晨主动邀请这小姑娘来家里吃饭的?我看有戏。”
林非觉脸色阴沉,声调扬起:“是我邀请她的,我喜欢她。”
林父林母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重新说一遍?我听错了吧?”林母一脸震惊,她是有点察觉到儿子对这姑娘不一般,但没想到平常寡言少语的儿子居然会如此首白地讲出这种话。
“你没听错,我喜欢她,你们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林非觉再说了一遍。
“你喜欢老陈的女儿?”林工觉得不可思议,“之前也没听你提过她呀?你们在学校己经认识了?你主动说要来林家镇陪我,该不会是为了追这个姑娘吧?”
“我感情的事情,不需要跟你们一一交代吧。”林非觉不置可否,“反正你们不要瞎牵线。”
“我看陈李晨是喜欢那姑娘的。”林母忧心忡忡,“你们可不要闹出什么兄弟阋墙的事情来。”
“这姑娘长得挺普通的,儿子你怎么会喜欢上她?”林工匪夷所思。
“呵,没想到爸你还是颜控。”
“你也不看看你妈长什么样子?”林工说道,“你妈不美,怎么生出个这么帅的儿子?”
“老林你还真是肤浅哎。”难得平常冷漠寡言的老伴出口夸自己,林母虽然口头批评,脸上的表情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儿子,你这么笨口拙舌的,要不要妈帮你追。”林母问。
“妈,我是学校辩论社的,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林非觉说。
“我看你晚上也没说几句话,说出来的话也干巴巴,无趣得很。”林母担心儿子。
“我只是见到她有点紧张。”林非觉说。
“哟,儿子居然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看来是真喜欢上了。”林母打趣他。
“不跟你们说了,我洗澡睡觉去了。”
“看,恼羞成怒了。”
林非觉快速冲到卧室洗了个澡,回到卧室关紧了卧室的门。
他站在窗户前,拉开窗帘,夏夜的晚风徐徐吹进房间,吹拂着他还没擦干的湿发。夜空黑漆漆的,上面零星几颗星星在闪着。
他捏着窗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陈李晨己经把陈曼曼送到了她家门口。
曼曼道别后,刚想转身进家门,李晨叫住了她,支支吾吾似乎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