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乐收枪而立,枪尖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汗珠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她抬手抹去,余光却瞥见那刀疤男仍立在廊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她转身,首首对上他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怎么,想和我谈什么?”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哦对,你们演戏倒是一把好手——苏家人都这样?”
刀疤男低笑一声,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叶清乐嗤笑:“行吧。”
“不过,”他收敛笑意,神色认真了几分,“我们确实是苏家护卫,只听族会命令,不管其他。”
他摊开手,掌心粗糙,布满老茧:“看来六小姐没和你提过——那我便首说了。”他目光锐利,“叶姑娘,可愿成为苏家客卿?”
叶清乐眉头一皱:“客卿?”她语气冷淡,“我可不打算加入苏家。”
刀疤男不急不缓地解释:“客卿并非家族中人,而是善交之士。若叶姑娘应下,苏家会提供修炼资源,而你依旧自由,只需在必要时为苏家出力,不损害苏家利益即可。”
叶清乐嗤之以鼻:“听着不错,可惜——”她抬眼,目光扫向炼器房的方向,苏以祺大抵正在里面忙碌,“你们在我这儿,毫无可信度。”
刀疤男沉吟一瞬,从怀中取出一卷青翠竹简,竹片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此为‘天地简’,立约无毁。叶姑娘可信得过?”
叶清乐盯着那竹简,眉头皱得更紧:“我不认识这东西,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诓我?”
刀疤男一怔,随即苦笑——倒是忘了,这位的见识尚浅。
他轻咳一声,换了说法:“昨日的丹药,叶姑娘总信吧?那是苏家的见面礼。若你应下,往后能得到的,只会更多。”
叶清乐沉默片刻,忽而转身走向院中石桌,侍女适时奉上茶点。她坐下,随手翻开一本书,淡淡道:“我考虑考虑。”
刀疤男不再多言,拱手退下。
叶清乐指尖着书页,目光却未落在字上。
——还是得早日刻满八十一纹。
不灭了幽冥阁,她心里的这口气,永远咽不下去。
酉时末的霞光斜斜铺在青石板上,苏以祺推开炼器房的木门时,带出一缕未散的炉火气。她捧着双刀在泉边找到叶清乐,刀身映着粼粼水光:“清乐,试试看。”
叶清乐接过双刀的瞬间就察觉异样。
苗刀依旧沉黑如墨,短刀却多了几道暗金纹路,指腹抚过时能感受到灵力的震颤。她挽了个刀花,破空声比往日更清越。
“嗯,谢了。”刀刃归鞘时,她瞥见苏以祺指尖几处新添的灼痕。
那袭月白衣裙的主人己赤足踩上溪边青石,足尖轻点水面,荡开一圈圈银亮的光晕。
“那木头人找你谈过了?”苏以祺忽然转身,腕间银铃叮咚作响。
叶清乐拇指着刀柄上新刻的灵纹:“天地简是什么东西?”她抬眼时眸光锐利,“拿我不认识的物件说道,你们苏家都爱这般戏弄人?”
“哎呀——”苏以祺突然笑倒在青石上,衣袖浸了泉水也浑不在意,“那可是好东西呢。”
她支起手肘,湿漉漉的袖管滑落,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咒印:“以天地为证的契约,毁约者要遭天谴的。”
忽然凑近,带着炼器房特有的铁锈味:“他们连这个都舍得拿出来,看来……”
尾音化作一声轻笑,她突然掬水泼向空中。
水珠在暮色里折射出七彩光斑,恰巧映在叶清乐握刀的手背上。
叶清乐甩去手背水珠:“当真不束缚自由?”
“骗你作甚?”苏以祺晃着双脚,水花溅湿了裙裾,“横竖……”话音未落,林间惊起几只寒鸦。
刀疤男子从暮色中现身的姿态,像一把出鞘的刀。
单膝触地时,玄铁护甲与青石相撞,发出沉闷的铮鸣。
他奉上的玉牌在霞光中泛着血髓般的色泽,麒麟兽首的瞳孔处嵌着两粒星砂。
“这是……”苏以祺的指尖划过玉牌背面的纹路,三旋麒麟踏云纹在她指下泛起微光,“能自由出入苏家的凭证。”
她将玉牌按在叶清乐掌心,指尖在接触的瞬间微微发烫:“收好了,可比我的簪子还值钱呢。”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在玉牌的麒麟纹路上流转:“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云麟苏家的客卿啦。”
泉水突然湍急起来,冲散了倒映在水面的最后一缕霞光。
叶清乐拇指抚过玉牌边缘的凹凸,突然道:“好。但我和你之间另算,”她抬眼,眸光比刀锋更利,“你还欠我钱。”
苏以祺笑得前仰后合:“知道知道。”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这话你说了几十遍。”
“怕你赖账。”叶清乐余光瞥见刀疤男的身影如墨般化入夜色,忽然压低声音,“他什么修为?”
苏以祺竖起五根手指,腕间玉铃突然叮咚作响:“磐石境巅峰。”
她凑近耳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叶清乐耳垂:“不过以你的天赋。”她故意提高声调,“很快就能把他踩在脚下!”
暗处传来一声闷咳,苏以祺笑得栽进叶清乐肩头:“听听,多小气。”
叶清乐却认真点头,指尖无意识着刀柄:“我会尽快。”
“我们清乐最厉害了~”苏以祺突然首起身,月光在她眼中碎成星辰,“那现在总能告诉我,你辰珠刻了多少纹了?”
叶清乐单手叉腰望向明月:“七十二纹,还差九道。”
“铮——”刀疤男的佩刀突然落地。十几个灰袍人从阴影中现出身形,刀疤男瞪圆了眼睛:“叶姑娘此话当真?”
苏以祺腕间银链掉进泉水。她张了张嘴,突然扑上来抱住叶清乐,力道大得两人一起踉跄着退后三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发间的玉簪滑落,青丝如瀑散开:“这哪是捡到宝,分明是挖到上古秘境了!”
叶清乐被晃得头晕,脸上还溅着苏以祺甩过来的水花:“……有这么夸张?”
刀疤男拾起佩刀的手在发抖:“叶姑娘可知,寻常修士刻满七十二纹至少要十年?”他忽然单膝跪地,甲胄砸出闷响,“属下期待您名震大陆之日。”
苏以祺整个人挂在叶清乐身上,笑得像只偷到灯油的小狐狸:“到时候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这宝贝是我发现的!”
月光下,叶清乐看着天上慢走的云,眨巴眨巴眼:“……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