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琚抬手抹了抹眼眶，喉间似有哽咽，却强撑着笑意：“谢什么，该道谢的是我。”
她在叶清乐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着匣中衬底的云锦：“你总说我待你好，可云家上下…… 又何尝不是在盘算？”
叶清乐分析功法的动作一顿，她早猜到云家收留必有图谋，只是没想到云琼琚会主动摊牌。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屋内，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铺满玉简的案几上投下交错的纹路。
“父亲得知你身负《赤焰焚天诀》，便存了借力之心。” 云琼琚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国都天骄大比在即，各大家族都在暗蓄力量。云家虽为平国大族，可近些年来……”
她苦笑一声：“表面风光，内里却因灵脉枯竭渐显颓势。尤其是我……你能将雷火纹修炼至如此境界，若能以云家之名参赛……”
玉简在叶清乐掌心沁出冷汗，她当然明白这半年云城主总在暗处窥视，每次她钻研灵纹时，书房的守卫都会悄然增加。
但当她抬眼望向云琼琚泛红的眼眶，那些防备的话语又咽回肚里 —— 少女指尖还留着为她求甲时被炼器炉烫伤的疤痕。
“可我不一样。” 云琼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覆在叶清乐仍未痊愈的灼伤处，“第一次见你，你杀了那些马匪的时候，那时我就在想……”
她声音发颤：“若能有你这样的姊妹该多好。父亲要利用你，我便求他保你周全；族老们忌惮你，我就把最好的灵材都偷来给你。”
叶清乐微微眯眼，她想起这半年来，云琼琚为她深夜送过的灵茶，偷偷塞进行囊的止血玉瓶，还有那些藏在衣料暗纹里的祝福灵语。
“清乐，我知道你不信我。” 云琼琚松开手，从怀中掏出枚破碎的玉佩，“这是当年母亲临终前给我的，她说玉佩分两半，有缘人自会相逢。”
她将半块玉佩轻轻放在叶清乐掌心：“现在我把它给你，不是为了云家，是为了……”
话未说完，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云琼琚慌忙起身，却在转身时又回头：“若你觉得我还是云家的‘棋子’……” 她咬了咬唇，“就当我从未说过这些话。”
待云琼琚的身影消失在月华中，叶清乐看着掌心的半枚玉佩，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窗棂忽地一震，叶清乐指尖刚触到刀柄，便见一道身影翻窗而入——苏以祺踉跄几步，径首朝她倒来，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含混不清地笑道：
“我的好清乐……天骄大比，你能不能拿个第一啊？”
叶清乐眉头一皱，伸手抵住她摇摇欲坠的肩：“失踪数月，一回来就醉醺醺地说这个？”
苏以祺脚下虚浮，眼看就要滑坐在地，叶清乐终究还是伸手一捞，将她按在旁边的圈椅上。
“嗝——”苏以祺醉眼朦胧，歪着头冲她笑，“你在云家……过得如何？”
叶清乐不动声色地将《赤焰焚天诀》和几枚玉简收好：“凑合。”
苏以祺勉强撑起身子，托腮望着她，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那云琼琚……待你不错吧？我猜也是，有她在，云家总归不会亏待你。若是送去别处……呵，可就没这么舒坦了。”
叶清乐沉默。她并非存心利用云琼琚，只是有些事，终究难以言明。
苏以祺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坛酒，仰头便灌，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她随手一抛，一枚玉简飞向叶清乐：“瞧瞧。”
叶清乐指尖一捻，神识扫过玉简内容，眸光微动，随即收起：“还有呢？这些日子，你还做了什么？”
苏以祺身子一歪，又朝她靠来，空酒坛“咚”地滚落在地。她醉醺醺地呢喃：“清乐啊……”
“我在。”
“你拿个第一……好不好？”她声音渐低，带着几分恳求，“到时候……我带你离开平国。放心，有我在……那皇帝也留不住你。”
叶清乐指尖一顿：“你不躲了？”
苏以祺低低笑出声，嗓音沙哑：“当然要躲……只是平国这地方，待腻了。”
“那为什么非得拿个第一？你想走，首接走就是了。我在哪里不是修炼？天骄大比第一奖励你需要？”叶清乐感受到肩头的重量，低眸侧视去，只能看清苏以祺那簪子，淡淡发光。
“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苏以祺乱摸着伸出手，总算抓住了叶清乐的手腕。
叶清乐更不解了：“又是什么地方需要‘名正言顺’的身份？”
“当然是……”
话未说完，苏以祺滚下了叶清乐的肩，身子搁在扶手上，脑袋重重砸在叶清乐怀中。
叶清乐叹了口气：“拿人钱财……忍耐。”
她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苏以祺，酒气混着她发间若有似无的灵草香，在静谧的夜里氤氲开一片奇异的安宁。
她小心翼翼抽出被攥住的手腕，指尖无意间擦过苏以祺垂落的发丝，却触到一片异常的温热 —— 那不是酒意蒸腾的温度，而是顺着鬓角滑落的、未干的泪痕。
更夫敲梆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惊飞了檐角夜枭。叶清乐将苏以祺轻放在软榻上，解下她被酒液浸透的外衫。
苏以祺突然睁眼，抓着叶清乐的手腕，力道大到饶是叶清乐都觉得难受。
看清是谁，苏以祺松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抱歉。”
叶清乐转了转手腕：“你的力气很大。”
“好歹修为比你高。”苏以祺无所谓地笑笑，“我这条命都在你身上，你别多想什么。”
“你说的名正言顺的身份，是想借这第一的名声做什么？”
苏以祺酒意己醒了大半，她屈起一条腿，睁开一只眼，看向叶清乐：“当然是‘通行证’啊，在平国多没意思啊，我带你去更大的国家。你进去了，我就有的是办法进去。”
她突然掏出一瓶丹药：“云家气运变弱，嫡系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偏她身体不好。”
玉瓶被放在叶清乐手边：“算是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