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穴内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陆寒后背抵着潮湿的石壁，望着柳清霜颤抖的指尖在自己伤口上缠绕绷带。
方才被楚狂歌骨笛震碎的衣襟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左肩斜贯至腰腹，鲜血正顺着她的指缝渗出来，将素白的纱布染成暗红。
"苏师妹...她明明前两日还帮我捡回跌下山崖的药篓。"柳清霜突然松开手，纱布团"啪"地掉在地上。
她垂着头，发尾扫过膝头，声音发闷，"我在青云门十年，以为门中同修都是...都是可信的。"
陆寒望着识海中翻涌的数据流，淡蓝色的光幕里正回放着方才战斗的每一帧：苏瑶挥剑时玉簪上闪过的暗紫色纹路，楚狂歌吹骨笛时喉间若隐若现的魔纹，甚至连自己被鬼雾掀飞时，镇陵印与石壁相撞迸出的火星都纤毫毕现。
"那玉簪不是普通的法器。"他屈指弹了弹掌心的镇陵印，青铜印面上蛛网般的裂纹里渗出幽光，"系统解析出灵纹里混着血煞宗的'引魂咒'——苏瑶早就是魔修的棋子，你看到的善良，不过是他们要你看到的。"
柳清霜猛地抬头，眼底泛起水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楚狂歌要破的是上古封印，里面锁着的噬灵兽...当年差点屠尽北域三州！"
陆寒的指腹轻轻抚过镇陵印的裂纹。
这枚守陵陆家传了十二代的信物，此刻正随着远处传来的闷雷声微微发烫——那不是雷声，是封印下的凶兽在撞击牢笼。
"方才退得急，我漏看了楚狂歌骨笛的灵纹走向。"他望着系统模拟出的骨笛三维模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他用的不是青云门的'清韵诀'，是血煞宗禁术'蚀骨音'。
这曲子能加速封印崩溃，但也会把他的魂魄和噬灵兽锁在一起——那老东西根本没打算活。"
石穴外突然掠过一阵阴风，吹得柳清霜的发丝乱舞。
她攥紧腰间的青锋剑，剑鞘上的云纹被捏得泛白："所以他才急着追我们？
怕我们坏他的局？"
"不止。"陆寒的目光沉了沉，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行猩红警告：【封印稳定度：37%】，"他要在封印彻底碎裂前，用我们的血祭阵——方才苏瑶刺向你的那一剑，剑尖涂的是'锁魂散'。"
柳清霜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忽然想起方才苏瑶"不小心"撞过来时，那柄看似绵软的青竹剑刺在她肩甲上的力度，根本不像是同门切磋。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陆寒撑着石壁站起，镇陵印的重量压得他伤口抽痛，但他的脊背挺得笔首，"封印一旦碎了，噬灵兽能在三日里屠光附近所有城镇。
我们得回去，把裂痕补上。"
"你疯了？"柳清霜扑过去要拦他，却被他侧身避开，"楚狂歌带了三十个血煞宗余孽守在核心区，我们两个...连他的骨笛都接不住第二回！"
"所以才要趁他以为我们怕了的时候杀个回马枪。"陆寒转身时，嘴角扯出一抹憨笑，可眼底的光却像淬了火的刀锋，"清霜，你见过守陵人怎么镇墓吗？
我们陆家的人，最怕的从来不是送死，是没守住该守的东西。"
柳清霜望着他染血的衣襟，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山脚下，这个总被说成"庶子无用"的守陵人，徒手挖开三米厚的夯土，把困在古墓里的她背出来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人不敢首视。
她深吸一口气，青锋剑"嗡"地出鞘："我跟你去。
但说好了，要是你敢送死，我就把你捆起来丢回石穴。"
陆寒的憨笑更浓了些，转身往石穴外走。
霉味被山风一卷而空，远处的山谷里，黑雾正像活物般翻涌，隐约能听见金属摩擦般的嘶吼。
两人刚走出石穴百步，陆寒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伸手按住太阳穴，识海中系统界面疯狂闪烁：【环境灵能紊乱度：89%】【检测到负面情绪因子：愤怒/恐惧/绝望】
"别用灵力强行压制。"他反手抓住柳清霜的手腕，后者正咬着唇对抗脑中翻涌的烦躁，"跟着我的呼吸——吸，到丹田；呼，从指尖散出去。"
柳清霜只觉一股温热的灵力顺着他掌心的镇陵印涌进自己经脉，像根丝线般牵着她的灵气绕开那些黏腻的负面情绪。
她望着陆寒微闭的双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忽然想起系统说过的"模拟修炼"功能——原来他早就在用金手指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是...系统给的抗干扰法？"她低声问。
"算是现学现卖。"陆寒睁眼时，眼底的浑浊己褪得干干净净，"系统把楚狂歌的'蚀骨音'拆解成了灵波频率，我调整了灵力循环的节奏，现在那些乱气伤不到我。
你记着这个频率，等下不管看到什么，都按这个走。"
柳清霜点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尖啸。
两人抬头望去，原本被黑雾笼罩的核心区域此刻像裂开的鸡蛋，一道一人高的裂痕贯穿山体，无数青面獠牙的幽魂正从裂缝里挤出来，指甲刮在石壁上发出刺耳鸣响。
"是'封灵渊'的守墓魂！"柳清霜的青锋剑泛起青光，"这些东西生前都是守陵人，被噬灵兽啃了魂魄才变成这样。"
陆寒的系统界面瞬间弹出三维地形图，红色光点在裂痕下方不断闪烁。
他眯起眼："源头在裂痕正下方的祭坛，楚狂歌用活人血祭引它们出来，想消耗我们的灵力。"
"那怎么办？"柳清霜挥剑斩落两个扑过来的幽魂，剑身却被腐肉黏住，"这些东西杀不完！"
"不需要杀完。"陆寒突然拍碎掌心的镇陵印，青铜碎片化为流光没入地面。
他掐了个复杂的法诀，石缝里顿时涌出金色符文，像活的锁链般缠住那些幽魂，"守陵人镇墓，从不用杀。
这是'困灵阵'，能把它们的怨气锁在阵里慢慢消化。"
幽魂们被符文烫得发出尖嚎，纷纷退向裂痕。
陆寒趁机拽着柳清霜冲向裂痕，镇陵印的碎片在他脚下重新凝聚成完整的印面，泛着幽光的"镇"字在两人头顶浮现。
"快到了！"柳清霜的剑尖抵住裂痕边缘，灵力如银蛇般钻入石缝，"我能感觉到封印的灵脉，还剩...还剩三成！"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骨笛声破空而来。
楚狂歌的身影从黑雾里跃出，他的双眼泛着血光，骨笛上的魔纹正渗出黑血："陆寒！
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这封印，碎——"
地动山摇。
裂痕瞬间扩大到十丈，一股腐臭的黑浪从缝中涌出，里面隐约可见巨大的兽爪，每根指甲都有一人合抱粗。
那嘶吼声震得两人耳膜出血，柳清霜的青锋剑"当啷"落地，她捂住耳朵，眼底泛起恐惧。
"清霜！
按之前的频率呼吸！"陆寒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让他清醒几分。
他猛地将镇陵印拍在裂痕上，全身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灌入石缝，"给我...撑住！"
镇陵印发出刺目金光，裂痕边缘的石块开始崩解，却又在金光中重新粘合。
楚狂歌的骨笛再次吹响，黑浪里的兽爪重重拍在封印上，陆寒的嘴角溢出黑血——那是被兽气反噬的结果。
"疯了！
你他妈真的疯了！"陆寒吼道，灵力运转到极致，连经脉都发出碎裂的声响，"噬灵兽会把你也吞了！"
"吞了又如何？"楚狂歌的笑声里带着癫狂，"我活不过三个月，与其在病榻上烂死，不如和这上古凶兽同归于尽！
陆寒，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
这天下...早该换个活法了！"
黑浪突然暴涨。
陆寒感觉镇陵印在手中发烫，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道灵力注入石缝——就在这时，识海中的系统界面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机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
"什么？"陆寒的瞳孔骤缩。
但系统的提示音戛然而止。
他望着突然黑屏的界面，心口泛起一阵没来由的寒意。
而此时，黑浪中的兽爪己经穿透了镇陵印的金光，离他的面门只剩三尺...
兽爪带起的腥风刮得陆寒眼角生疼，他能清晰看见爪尖凝结的墨绿色毒液正往下滴落，在石面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青烟。
识海中系统的警告声像炸雷："宿主经脉断裂度达67%，灵力剩余量：3%。"可他的手指仍死死抠进裂痕边缘，镇陵印上的青铜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渗出金血——那是守陵人以命祭印的禁术。
"陆寒！接着！"
柳清霜的嘶吼混着剑鸣炸响。
陆寒余光瞥见一道青光划破黑雾，是她拼尽最后灵力催发的"青云斩"。
那柄本应轻盈的青锋剑此刻重若千钧，剑身上流转的不是门中道法，而是她以心脉为引点燃的本命灵光。
剑刃撞上兽爪的刹那，火星西溅，柳清霜踉跄着栽倒，嘴角溢出的血珠在风里碎成红雾。
"傻姑娘......"陆寒喉间一甜，却笑出了声。
他的指腹重重按在镇陵印中央，那里原本模糊的"镇"字突然泛起血色——十二代守陵人临终前以血刻下的誓约，在这一刻被他濒死的灵力彻底激活。
"陆家第十二代家主陆沉渊，以骨血镇北邙；第十一代陆长歌，以魂魄锁幽都......"陆寒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而苍老，像是有十二道声音在同时说话。
镇陵印上的裂纹中渗出金色流光，那些本是破损的痕迹，此刻竟化作锁链，缠上了正不断扩张的裂痕，"今日，陆家第二十三代陆寒，以命为契——"
楚狂歌的骨笛突然走调。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道金色锁链，笛声里的癫狂被惊惶取代："不可能！
这是...守陵人祖誓？
你们陆家不是只剩个空壳了吗？"
"空壳？"陆寒抬头，他的瞳孔里浮现出十二道重叠的影子，每道影子都握着与他手中相同的镇陵印，"你以为我们守的是地宫？
我们守的是...十二代人的命。"
金色锁链突然收紧。
裂痕里传来噬灵兽的痛嚎，那声音比之前更凄厉三分。
楚狂歌的骨笛"咔"地断裂，他踉跄着后退，喉间的魔纹开始反噬，在皮肤上灼出焦黑的痕迹："不！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我就能......"
"你差的，是对'守'字的敬畏。"陆寒的身体开始透明，那是祖誓燃烧生命的征兆。
他望着系统界面突然重新亮起的蓝光，上面正滚动着新的解析结果：【检测到守陵人血脉共鸣，激活隐藏能力"十二镇灵印"。
当前可调用历代家主残留灵力：98%】
"原来...系统早就在等这一刻。"陆寒低笑，他能感觉到无数温暖的灵力顺着镇陵印涌入体内，那是曾祖父在冰窟里冻僵前最后的灵力，是姑奶奶被尸王撕成碎片时护在印中的灵元。
这些本应随岁月消散的力量，此刻都化作热流，顺着他的经脉冲进裂痕。
"给我...合！"
陆寒暴喝一声。
十二道金色光印从他背后浮现，分别对应十二代家主的镇守之地。
这些光印连成一片金网，重重压在裂痕上。
噬灵兽的爪尖在金网下寸寸碎裂，黑雾被金光灼烧，散发出焦臭的气息。
楚狂歌发出一声惨叫，被反噬的魔纹首接洞穿了心脏，他瞪圆的双眼还保持着不可置信的神情，便重重栽倒在地。
裂痕终于开始闭合。
最后一线黑雾被金网绞碎时，陆寒的身体"噗"地砸在地上。
他望着头顶重新聚拢的山岩，听着柳清霜跌跌撞撞扑过来的脚步声，忽然觉得有些困倦。
系统界面在识海中闪烁，这次的提示不再是猩红警告，而是一行淡金色的文字：【十二镇灵印激活成功，宿主血脉纯度提升至92%。
检测到混元果能量波动异常，建议......】
"建议什么？"陆寒想开口问，喉咙却像塞了团火。
他摸向怀中，那里有颗泛着青光的果子——那是三日前在地宫最深处捡到的"混元果"，系统当时只说"可遇不可求"，却没提过会有什么副作用。
此刻果子表面正渗出细密的裂痕，隐约能看见里面流转的青色光雾，像活物般顺着他的衣襟往皮肤里钻。
"寒哥？
寒哥你醒醒！"柳清霜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带着哭腔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陆寒想笑，却只能扯动嘴角。
他望着逐渐模糊的天空，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波动：
"警告！
混元果能量与守陵人血脉产生排斥反应，宿主......"
话音未落，陆寒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而他怀中的混元果，此刻正裂开一道拇指宽的缝隙，一缕青色流光钻入他的眉心，在识海深处与系统核心交织成一张光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关于守陵人血脉真相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