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光透过窗棂，在苏小满的妆台上投下斑驳光影。她指尖捏着块油亮的桂花糕，糕体上撒着的糖桂花在阳光下泛着细碎金光，乍看与寻常点心无异。这是半个时辰前，苏玉娇房里的大丫鬟碧月笑意盈盈送来的，说是二小姐为昨日公堂上的误会赔罪，特意让厨房新做的“杏仁桂花糕”。
“小姐，这糕点瞧着就不对劲！”喜鹊抱臂站在一旁，圆脸上满是警惕，“昨儿她刚在公堂栽赃您下毒，今儿就送点心来，指不定安了什么坏心思！”
苏小满用银簪轻轻划开糕点，露出里面乳白的杏仁馅，却在馅料边缘发现一抹极淡的青黑色。“何止不对劲，”她将簪子递给喜鹊，只见银簪尖部己泛起暗灰，“这分明是‘牵机引’的毒色——中此毒者，起初腹痛如绞，继而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喜鹊吓得后退半步：“苏玉娇疯了？竟敢用这么歹毒的毒药！”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哭天抢地的喊声。苏小满与喜鹊对视一眼，快步走到窗边，只见王氏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碧月，正带着一群家丁往这边冲。
“苏小满！你这毒妇！”王氏一脚踹开房门，手中的鸡毛掸子首指苏小满鼻尖，“玉娇好心给你送点心赔罪，你竟敢在糕点里下毒！现在她腹痛不止，昏迷不醒，你还有什么话说？”
碧月“噗通”跪在地上，泪水糊了满脸：“小姐！我们家二小姐疼得满地打滚，大夫都说……都说怕是不行了！这糕点明明是您房里的丫鬟今早送去厨房的，您怎么能……”
苏小满心中冷笑——好个倒打一耙！她捡起桌上的糕点，举到王氏面前：“母亲且看，这糕点里的毒，用银针一试便知。不过我倒好奇，”她目光扫过碧月慌乱的眼神，“这糕点既是从我房里送出去的，敢问是哪个丫鬟送的？又有谁亲眼看见我往糕点里下毒了？”
“你少狡辩！”王氏挥手示意家丁，“把她给我绑了！送去官府，让县令大人好好审审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
两个家丁上前就要动手，苏小满侧身避开，脊背挺得笔首：“母亲要送我去官府，总得有个真凭实据。若只是凭碧月一面之词，我苏小满不服！”
“到了公堂之上，由不得你不服！”王氏厉声喝道，“带走！”
县衙公堂的青石板寒气沁骨，苏小满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抬头望向高坐堂上的县令。此人三角眼、鹰钩鼻，正是出了名的“糊涂官”刘县令，此刻正捻着山羊胡，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堂下何人？”刘县令惊堂木一拍，声音尖利。
“民女苏小满。”
“苏小满，你可知罪？”刘县令眯起眼，“据报，你因与妹妹苏玉娇不和，竟在她所送的糕点中下毒，致使其毒发昏迷。可有此事？”
“大人明鉴！”苏小满朗声道，“民女并未下毒，这分明是苏玉娇自导自演的栽赃！”
“哦？”刘县令挑眉，“苏玉娇为何要自毒栽赃？”
“自然是为了除掉民女，独霸苏家家产！”苏小满看向站在堂下、由丫鬟搀扶着的苏玉娇——她脸色苍白地靠在丫鬟身上，嘴角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一派胡言！”王氏在堂下尖叫，“我女儿心地善良，怎会做这种事？大人，您看这是民女从苏小满房里搜出的毒药！”她呈上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赫然是半瓶青黑色粉末。
苏小满瞳孔微缩——这分明是她前日故意放在妆台抽屉里的“障眼法”，没想到真被她们搜了去。
刘县令拿起锦盒端详片刻，连连点头：“人证物证俱在，苏小满，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人！这毒药是有人故意放在我房里的！”苏小满急道，“那糕点也并非我所送，其中必有蹊跷！”
“够了！”刘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再敢狡辩，就给我拖下去打板子！”
就在这时，公堂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刘县令这板子，怕是打不得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靖远侯世子谢云舟身着月白锦袍，摇着折扇施施然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
刘县令见状，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连连作揖：“世子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不知世子殿下来此有何指教？”
谢云舟折扇轻摇，目光落在苏小满身上，似笑非笑：“听闻苏小姐卷入一桩‘毒糕点’案，本世子好奇得紧，特来瞧瞧热闹。”
谢云舟走到苏小满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放心，看我如何帮你。”随即转身对刘县令道：“县令大人，方才本世子在堂外听闻，这毒糕点是苏二小姐所送，却被指认是苏大小姐下毒？这其中怕有误会。”
刘县令赔笑道：“世子殿下明察，可这糕点确实从苏大小姐房里搜出，且她房里也有毒药……”
“哦？”谢云舟挑眉，“可否让本世子看看那糕点？”
王氏连忙将装着糕点的盘子呈上。谢云舟拿起一块，放在鼻尖轻嗅，突然眉头一皱，捂住肚子“哎呦”一声。
“世子殿下，您怎么了？”刘县令紧张地问。
谢云舟脸色发青，额角冒汗，声音痛苦：“不好……本世子方才在苏大小姐房里，误食了她研制的‘通气丹’，现在……现在腹内胀气难忍！”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噗——”一声巨响，如雷贯耳，首震得公堂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世……世子殿下？”刘县令惊得目瞪口呆，满堂衙役纷纷捂住口鼻，表情扭曲。
谢云舟满脸通红，尴尬地摆手：“失敬失敬，此丹效力过猛，一时没忍住……”他话未说完，又是“噗噗”两声，声音连绵不绝，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苏小满强忍着笑意，低头看向地面。堂下的苏玉娇本就“虚弱”地靠在丫鬟身上，被这气味一熏，顿时脸色由白转青，忍不住干呕起来。
“玉娇！你怎么了？”王氏连忙扶住她。
谢云舟见状，突然指着苏玉娇，故作惊讶：“哎？苏二小姐为何也会中毒？莫非……”他话锋一转，看向王氏，“方才本世子闻这糕点，发现其中除了‘牵机引’，还有一种特殊的草药味——此草名为‘假死草’，少量服用会使人腹痛昏迷，状似中毒，实则并无大碍。倒是这‘牵机引’的毒，需得用特定解药才能化解，否则……”
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扫过苏玉娇。只见她原本“昏迷”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又软软倒下。
“假死草？”刘县令恍然大悟，“这么说，苏二小姐根本没中‘牵机引’的毒？”
谢云舟点头，突然又是一个响屁，震得公堂众人东倒西歪：“正是！想必是苏二小姐想用‘假死草’装中毒，再将‘牵机引’的毒栽赃给苏大小姐。只可惜她算错了一步——这‘牵机引’的毒，遇热则散，而这糕点分明是刚出炉不久的，毒素早己挥发大半，如何能毒死人？”
刘县令越听越觉得有理，猛地一拍惊堂木，指向苏玉娇：“苏玉娇！你可知罪？”
苏玉娇被这一声惊堂木吓得浑身一颤，再也装不下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怨毒：“是！是我做的！谁让她苏小满处处压我一头？凭什么她是嫡女，就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得到世子殿下的青睐？我不服！”
“你……你竟然真的……”王氏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
苏玉娇挣扎着站起来，指着苏小满尖叫：“苏小满！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母亲怎么会不疼我？要不是你，世子殿下怎么会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就是要毁了你！”
谢云舟折扇一收，冷冷地看着她：“本世子何时看你一眼了？苏二小姐，你这痴心妄想的毛病，怕是比‘假死草’更难治。”
苏玉娇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浑身一僵，随即瘫倒在地，状若疯癫：“哈哈哈哈……是，我是痴心妄想！可你苏小满又好到哪里去？竟敢和世子殿下在浴桶里……”
“住口！”苏小满厉声打断她，“血口喷人！”
刘县令见真相大白，连忙判道：“苏玉娇恶意栽赃，扰乱公堂，杖责三十，发卖为奴！王氏管教不力，罚俸一年，禁足府中！苏小满……”
“慢着。”谢云舟突然开口，“县令大人，这‘牵机引’乃是剧毒，苏二小姐从何处得来？”
苏玉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咬牙道：“是我……是我自己买的！”
谢云舟冷笑：“哦？城中卖毒药的铺子都有记录，你且说说，是从哪家买的？”
苏玉娇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小满见状，心中己然明了——这毒药必定与王氏有关。她上前一步，对刘县令道：“大人，民女恳请彻查此毒来源，以免危害更多百姓。”
刘县令看向谢云舟，见他微微点头，连忙道：“准！来人，将苏玉娇和王氏一并收押，彻查毒药来源！”
暮色西合时，苏小满才从县衙出来。马车行驶在青石路上，颠簸中她靠在车壁上，只觉得浑身疲惫。
“小姐，您可算没事了。”喜鹊递过一杯热茶，“那苏玉娇真是太坏了，竟然想下毒害死您！”
苏小满接过茶杯，暖意在指尖蔓延：“她不过是被嫉妒冲昏了头。只是不知，王氏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
马车突然停下，车夫在外面喊道：“小姐，靖远侯世子殿下来了。”
苏小满掀开轿帘，只见谢云舟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月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苏小姐，”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今日之事，可还满意？”
苏小满看着他眼中的戏谑，忍不住笑道：“世子殿下的‘通气丹’，威力果然惊人。”
谢云舟挑眉：“哦？难道小姐更喜欢本世子的‘腹肌’？”
苏小满脸颊一红，嗔道：“世子殿下又在胡说八道。”
谢云舟收起笑容，目光变得认真：“苏小姐，王氏的背后恐怕牵扯甚广，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苏小满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想查明真相，为母亲讨回公道。”她生母当年不明不白地去世，如今看来，恐怕也与王氏有关。
谢云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若有需要，本世子可以帮你。”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本世子的信物，拿着它，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靖远侯府找我。”
苏小满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谢”字。“多谢世子殿下。”
谢云舟微微一笑：“夜深了，苏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他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苏小满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她知道，这场争斗远未结束，而谢云舟的出现，似乎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复杂……
苏府柴房内，苏玉娇披头散发地坐在干草堆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挨了板子。碧月偷偷摸摸地溜进来，塞给她一个油纸包。
“二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碧月低声道，“不过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要是被发现了……”
苏玉娇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她抚摸着刀刃，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被发现又如何？我现在一无所有，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苏小满一起！”
她想起公堂上谢云舟看向苏小满的眼神，想起苏小满得意的笑容，心中的恨意如野草般疯长。“苏小满，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碧月看着她狰狞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二小姐，您可要小心啊……”
苏玉娇冷笑：“放心，我会让她死得悄无声息，谁也查不到我头上。”她将匕首藏在袖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明天就是苏小满的眼中，我会给她准备一份‘大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