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声在苏劫耳中嗡鸣,他望着裁判扬起的手臂,掌心沁出的冷汗将因果簿边缘洇出浅淡水痕。
台下忽然爆发出的欢呼像隔了层毛毡,首到"首日擂主"几个字撞进耳膜,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赢了。
"不过是捡软柿子捏的运气。"
一道清冽嗓音从玄剑宗所在的看台劈来,像冰锥刺破喧嚣。
苏劫抬眼,就见玄色剑袍翻涌如浪,有人踩着擂台边缘的木栏跃上来,腰间玉牌流转着比凝元境更沉的光华。
那是块刻着"玄"字的紫纹玉,核心弟子的标志。
"剑无音。"苏岩在台下低喝,指节捏得发白。
苏劫记得族老说过,玄剑宗这代最出挑的天才,十七岁破凝元中期,剑影十三式练到第九重时,曾一剑劈碎半座山。
此刻这人垂眸看他,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刃:"我来陪你玩玩。"
因果簿突然发烫,苏劫低头,血光般的字迹正从纸页里渗出来:"限时任务:一刻钟内击败玄剑宗核心弟子一人。
任务奖励:因果回溯(初级)、破界丹一枚。
失败惩罚:因果乱源标记加深,青冥古关因果链断裂。"
他喉结滚动。
破界丹能助凝元境修士冲击化罡,这奖励足够,可失败后果......他瞥向台下缩在角落的族人,苏长风正攥着拐杖,指节泛白。
"不敢?"剑无音抽出腰间长剑,剑身嗡鸣如龙吟,"守关人的胆子,比古关的破砖还碎?"
苏劫的指甲掐进掌心。
十年前他被商队掀翻粥碗时,对方也是这样的眼神;五年前族妹被抢走灵草时,那些修士的嗤笑还在耳边。
他摸了摸因果簿,新解锁的因果转嫁在指尖发烫——但这次,或许该用更锋利的方式。
"请。"他退后半步,摆开守关人祖传的"锁云手"架势。
剑无音的剑动了。
第一式"裂空",剑气如银河倒悬,带起的风掀飞了苏劫半片衣襟;第二式"穿云",剑尖点出七道虚影,每道都精准锁向他的咽喉、心口、丹田;第三式"断岳",整柄剑化作半透明的光刃,连空气都被劈开道焦黑裂痕。
苏劫的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看见剑气里流转的因果线,像无数金线缠在剑无音手腕、剑柄、甚至每片飘落的碎叶上。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因果预判启动,当前可观测目标下三式衔接间隙。"
他突然旋身,左脚虚点擂台,整个人如纸鸢般飘向左侧。
本应刺中后心的剑刃擦着后背划过,割破一层油皮;又矮身躲过横扫的剑气,发带崩断,黑发垂落遮住半张脸。
"躲得倒快。"剑无音冷笑,手腕翻转,"第西式,覆雪。"
漫天剑影骤然凝固,又似春雪消融般层层叠叠压下。
苏劫的识海里浮现出三百六十个可能的躲避方位,最终锁定在擂台东南角——那里有片被前两场战斗震裂的木板,因果线在此处出现极细的分叉。
他撞开那片木板,碎木飞溅间,果然看见剑无音的剑尖正从下方刺来。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反手拍出一掌,掌心的因果簿泛起金光,精准打在剑无音持剑的手腕上。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全场死寂。
剑无音的脸瞬间涨红,他弯腰捡起剑,指腹擦过被拍红的腕骨:"有点意思。"这次他的剑气裹了层幽蓝光芒,苏劫闻见焦糊味——是凝元境修士才能操控的"罡气"。
"第五式,焚天。"
热浪扑面而来,苏劫感觉睫毛都要被烤焦。
他盯着剑无音的剑尖,那里的因果线突然变得粗重,像条缠满荆棘的毒蛇。
系统提示音急促:"目标即将完成蓄力,建议使用因果逆转。"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因果簿上。
那页泛着血光的任务纸突然泛起涟漪,他看见剑无音的因果线被轻轻一扯——本应劈向他面门的剑气,诡异地拐了个弯,正正撞向剑无音自己的左肩。
"噗!"
血花溅在玄色剑袍上,像朵妖异的红梅。
剑无音踉跄后退三步,单膝跪地,剑尖深深扎进木板:"你......"
"一刻钟到。"裁判的声音哆哆嗦嗦。
苏劫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擂台下的喧哗更响。
墨三娘的金步摇在眼前晃过,她拍着桌子大笑:"好小子!
这巴掌扇得玄剑宗脸都肿了!"苏岩冲上来要扶他,手悬在半空又放下,只用力捶了下他后背。
"咳......"剑无音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了,"有趣。
守关人里能逼我用出罡气的,你是第一个。"他扯下腰间紫纹玉,"这算我输,但玄剑宗的账......"
"够了。"
清冷嗓音从观众席最上方传来。
剑无尘不知何时站在遮阳伞下,白衣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苏劫的眼神像片深潭,倒映着将落的夕阳:"该走了。"
剑无音瞪了他一眼,终究收了剑,拂袖下台。
玄剑宗众人跟着起身,衣袂摩擦声里,苏劫听见剑无尘低不可闻的呢喃:"你己经引起了不该注意的人的目光......"
晚风卷起满地碎木,有片沾血的布帛飘到苏劫脚边。
他弯腰捡起,是剑无音剑穗上的流苏。
因果簿突然震动,新的任务浮现在最末页:"玄荒因果乱源标记+10,检测到'初始因果'波动。"
台下的喧嚣渐远,苏劫望着青冥古关方向的暮色。
老宅的青瓦在夕阳下泛着暗黄,像块被岁月磨旧的玉。
他摸了摸发烫的因果簿,把流苏收进袖中——有些因果,该自己攥紧了。
当最后一声铜锣消散在风里时,他踩着满地狼藉走下擂台。
背后传来小九的呼唤,火眼狸在他脚边绕圈,苏岩的大嗓门盖过了所有杂音:"劫子!
族老说今晚煮了你最爱喝的羊肉汤!"
但苏劫知道,这夜不会太安宁。
因果簿里的血光还未褪去,他袖中的流苏还带着剑无音的体温,而剑无尘临走前那眼,像颗种子,正悄悄在他心里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