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苏劫后背的伤口被冻得发麻,却比不过此刻心口的震颤。
苏长河的道袍扫过他的靴尖时,他才发现这位族中最神秘的老人,靴底的积雪不知何时己化尽,露出玄铁打造的鞋跟——这是守关人独有的护具,专为镇压虚空裂缝所制。
“你比我想象得更快接近真相。”苏长河的声音像陈年松脂,沉得压人。
他枯瘦的手指从袖中探出,掌心里躺着枚暗金色玉简,表面刻着盘结的古篆,每一笔都泛着淡青色微光,“老关主临终前说过,若有后辈能引动因果源碎片共鸣,这东西便该交到他手里。”
苏劫抬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玉简,便被烫得缩了下。
那热度首透骨髓,像有活物在他血管里窜动。
他舔了舔发苦的嘴唇,神识小心翼翼探入玉简,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潮水涌来——
青铜巨门在血云中轰响,门后翻涌着墨色因果乱流;白衣老者以剑指天,血珠滴落凝成“因果修正者”五个大字;最后一幕是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少年,正将半块碎片按在开裂的城墙上,碎片纹路与他怀中那枚严丝合缝。
“咳——”苏劫喉间腥甜上涌,鼻血再次滴落,在玉简表面晕开小红花。
他盯着脑海里最后那行字:“苏家血脉,天生为补天道之缺。”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系统第一次发布任务时,因果簿上浮现的“玄荒初始因果”,原来从给老乞丐送热粥开始,所有任务都是在为今日铺路。
“难怪你能看到因果线。”火眼狸不知何时跳上他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耳垂,温热的鼻息喷在他颈侧,“我守着古塔三百年,只见过两回因果线显形,一回是老关主坐化,一回……就是你第一次摸那半块碎片的时候。”
苏长河的目光扫过火眼狸额间的古印,又落在小九攥着苏劫衣角的小手上。
傀儡少女的火焰心灯突然剧烈摇晃,映得她瓷白的小脸忽明忽暗,像在恐惧什么。
“裂缝松动了。”老人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过冰,“三天前我在城墙根发现妖修留下的血契,他们想借你的因果线撕开封印;昨天有三个自称‘悬镜阁’的修士来关里打听你的行踪——正道?”他嗤笑一声,指节重重叩在腰间玄铁令牌上,“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个能替天道背劫的棋子。”
苏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上个月,悬镜阁的外门弟子当街撕碎苏家的求药帖子,说“守关弃子也配用千年朱果”;想起族里最疼他的苏婶,为了换半块止血丹,把陪嫁的银簪子塞给商队掌柜时发抖的手。
可此刻,当苏长河说出“共抗大劫”西个字,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恐惧,是终于有人,把他当作能并肩的人。
“我答应。”苏劫的声音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
他摸了摸怀中发烫的因果源碎片,又看了眼小九逐渐稳定的火焰心灯,“但我有条件:往后所有决策,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苏长河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露出个极淡的笑:“好。”
话音刚落,苏劫胸前的因果簿突然浮现。
半透明的书页自动翻卷,金色字迹如流萤般汇聚成一张淡光图谱,上面缠着数条银线,最远的一条正指向北方山坳。
系统提示音在他识海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因果簿图谱雏形构建完成,可追踪短距范围内因果线,当前锁定异常因果源一处。”
“那是……”苏岩突然指向天空。
众人抬头,便见北方天际泛起诡异红光,像有人在云层后泼了盆沸腾的血。
红光所过之处,积雪簌簌融化,连火眼狸都炸起了毛。
苏长河的脸色瞬间煞白,玄铁令牌在他腰间发出嗡鸣:“糟了!另一道裂缝在青冥关外围显现,比三年前那道大了三倍!”他抓住苏劫的手腕,掌心传来滚烫的灵力,“跟我去城墙,现在还来得及——”
“不。”苏劫挣开他的手。
他望着因果簿上那条最亮的银线,想起玉简里老关主按碎片的画面,想起黑影消失前那句“因果修正者”,喉咙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这一回,我要亲手堵住它。”
苏岩的呼吸陡然加重,他刚要开口,却被苏长河按住肩膀。
老人凝视着苏劫发亮的眼睛,缓缓松开手:“去。我让火眼狸跟着你,小九……”他看了眼傀儡少女,“她的火焰心灯能镇因果乱流。”
雪不知何时停了。
苏劫踩着未化的积雪往关外行去,火眼狸蹲在他左肩,小九攥着他右腕,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
断指菩萨像的阴影笼罩过来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苏岩的低吼:“小劫要是少根汗毛,老子扒了那裂缝的皮!”
而在青冥古关北段城墙下,一块城砖正发出细碎的开裂声。
月光漏进砖缝,照见里面缠着半缕黑雾——那是黑影留下的,比之前更浓郁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