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劫刚翻过关墙，鼻尖便窜进一股腐肉混着腥泥的气味。
他脚步一顿，抬头望向北方——北岭雪峰方向的阴云不知何时凝成了墨色漩涡，云底泛着诡谲的青紫色，像被人倒扣了口染血的大锅。
"劫弟！"身后传来苏岩的喊喝，带着破风的急喘。
苏岩扛着两柄淬过玄铁的长戟冲过来，额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珠，"西城墙的瞭望塔塌了！
我刚从那边过来，林子里的动静不对——"
话音未落，山风陡然变了方向。
那风裹着碎冰碴子抽在脸上生疼，苏劫下意识摸向颈间的骨片。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骨质，骨片突然剧烈震颤，震得他掌心发麻。
他慌忙掏出来，就见原本晦涩的符文像被泼了滚水的墨汁，瞬间活泛起来，在晨光里投下一道虚影——是个披甲的身影，铠甲上的纹路与青冥古关城砖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是...玄荒之心那道意志？"苏劫喉结滚动。
三日前在玄荒之心的地窟里，他曾感应到类似的波动，当时阿娘的旧笔记里写着"青冥卫"，是守关战灵的统称。
可不等他细想，山林深处传来一声闷吼，像有巨石在岩层下滚动，紧接着是成片的枝叶折断声。
"妖兽！"苏岩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甩过长戟指向北方，"看那妖气！"
苏劫顺着望去，头皮瞬间炸开。
原本青翠的北岭林梢，此刻翻涌着灰蒙蒙的气浪，那气浪里裹着无数腥红的光点——是妖兽的妖丹在发光。
最前排的己经冲了出来：青毛狼甩着滴血的獠牙，火鳞豹的爪子在山石上刮出火星，就连平时躲在洞穴里的岩龟都驮着三西只尖嘴妖鸟，壳上的青苔被妖气灼得焦黑。
"妖潮！"苏劫咬碎后槽牙。
他记得阿爹临终前说过，青冥古关百年没见过妖潮，因为古关的因果锁镇压着妖兽的凶性。
可如今锁松了，那些被压了几百年的，全他妈疯了！
"岩哥，带族人退内城！"苏劫一把拽过苏岩的胳膊，"老弱病残进地窖，青壮拿上弩箭守二门！
快！"
苏岩的长戟在掌心转了个花，甲片相撞的脆响里混着闷笑："劫弟你当我是吃干饭的？
刚才我己经让铁柱带妇孺下去了。
现在该你显本事了——"他猛地推了苏劫一把，"去城头！
古关的因果锁在你命火里，他们信我，可妖兽怕的是你！"
苏劫踉跄两步，却在触到城头夯土的瞬间稳住身形。
脚下的城墙在震颤，那是妖兽群奔的动静，像有千万面战鼓在地下擂响。
他摸了摸心口的命火印记，皮肤下的热流顺着血脉往上涌，在指尖凝成赤金色的光。
"火眼狸！"他低喝一声。
橘色身影从他脚边窜起，火眼狸的尾巴炸成毛绒绒的火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着幽蓝火焰。
它跃上女墙，前爪按在刻着"青冥"二字的城砖上，喉咙里发出类似古钟的嗡鸣——那是古塔的灵力在共鸣。
苏劫曾听阿婆说过，火眼狸是古塔认主的灵兽，可他从未见过它这样：每一声低吼都震落一片城砖，砖缝里渗出金色的光，像古关在苏醒。
"叮——"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这次不是温和的默念，而是带着金石之音的轰鸣："【紧急任务】守关一夜。
当前因果值：37/100。
任务成功：功德点×50，解锁'因果共鸣'；失败：青冥古关因果线断裂，宿主因果值清零。"
苏劫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望着漫山遍野的妖兽，忽然笑了——怕什么？
从前他缩在关墙后，连商队的马都不敢拦；现在他有命火，有系统，有火眼狸，还有...
"轰！"
一声炸雷般的轰鸣从关隘深处炸开。
苏劫转头，就见一道身影从地底下拔地而起。
那是个穿玄铁重铠的战士，铠甲上的纹路己经锈成深褐色，面甲裂成三瓣，可腰间的剑穗还在飘，是褪色的朱红。
他手持断刀，刀身上的血锈被震落，露出刻着"青冥卫·陈九"的小字。
"守关人？"战灵的声音像两块岩石在摩擦，却带着说不出的亲切，"我闻见因果锁的味道了。"
苏劫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终于想起阿娘临终前的话："小九，青冥卫的战灵认的是因果，不是血脉。"原来"小九"不是他的乳名，是战灵对守关人的称呼。
"守！"苏劫吼出声。
他的命火与战灵的气势撞在一起，在关隘上方凝成金色光罩。
最前排的青毛狼撞上去，瞬间被烧成灰烬；火鳞豹的爪子挠在光罩上，迸出刺目的火星。
苏岩在城下喊着号子，守关青壮的弩箭跟着光罩的节奏攒射，箭簇上都缠着苏劫分给他们的命火残焰。
这一夜过得像被拉长的弓弦。
苏劫记不清自己拍碎了多少妖兽，只记得命火在体内烧得发烫，系统提示音不断在识海炸响："因果值+3""功德点+5"...战灵的断刀每次劈下，都能带起半里长的刀风，刀风过处，妖兽群像被切开的豆腐。
火眼狸则蹲在战灵肩头，每吼一声，就有一片金色符文从城砖里钻出来，把受伤的妖兽钉在地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阴云时，妖潮退了。
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城头，苏劫倚着女墙滑坐在地。
他望着满地兽尸，尸体上的妖丹大多己经碎裂，只有最中央那具白骨妖的尸体还冒着黑气——那是妖潮的引子，可主谋显然没露面。
"小九。"
沙哑的呼唤让苏劫猛地抬头。
战灵的身影正在变淡，却挣扎着扑向墙角一具废弃的傀儡。
那傀儡是用古关的碎砖雕的，原本只有个模糊的人形，此刻被战灵的残魂一裹，竟长出了眉眼，和战灵面甲下的面容分毫不差。
"我...还能战。"傀儡动了动手指，断刀"当啷"掉在地上，"陈九，愿随你左右。"
苏劫望着它，忽然想起阿娘的笔记最后一页："战灵不死，因因果不灭。"他伸手摸了摸傀儡的头顶——和记忆里阿爹的铠甲一样凉，却带着温度。
"好。"他说，"我带你去密室。
阿婆留的修补材料，应该能让你...站得更稳些。"
晨光漫过废墟，在傀儡的甲片上镀了层金。
苏劫弯腰捡起断刀，刀身上的"陈九"二字在光里发亮。
远处山巅，一道幽光闪过，像谁的眼睛。
他握紧刀柄，转身走向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