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顶端的金光刺破晨雾时，苏劫正猫着腰穿过野杏林。
他的布鞋踩断最后一根枯枝，抬头便见青冥古关的夯土城墙近在咫尺——但身后的马蹄声也更近了，夹杂着粗重的喘息："那小子往关里跑了！"
他攥紧竹篓的指节发白。
竹篓里除了采药工具，还藏着半块从塔壁抠下的壁画残片，那上面少年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
昨夜西塔异变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再不是从前那个缩在角落的苏劫了——因果簿在识海发烫，那些缠绕在族人命运里的灰线，此刻正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
"劫子！"
突然有人从墙根阴影里扑出来，粗粝的手掌捂住他的嘴。
苏劫本能要反推，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松了劲——是族兄苏岩，那道被妖兽抓出的狰狞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此刻正因为紧张而微微抽搐。
"是我！"苏岩松开手，喉结滚动两下，"你...你昨夜去了西塔？"
苏劫没答话，只是盯着对方腰间的铁剑。
那是苏岩十六岁淬体大成时，族老用陨铁打的，此刻剑鞘上沾着新鲜血渍。
"我在关门口守了半宿。"苏岩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石子砸中的深潭，"方才三长老家的傻儿子跑来说，西塔冒金火，像要烧穿天。
我就知道...就知道是你。"他伸手扯苏劫的衣袖，指腹蹭过对方腕间的薄茧，"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
苏劫望着族兄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上个月他被商队押着搬货时，苏岩偷偷塞给他的烤红薯——那时候这位族兄还会拍着他的肩说"忍忍，等我凝元了替你出头"，可现在苏岩的凝元境卡在中期三年了，体内灵气乱成一团麻。
"有人找你。"苏岩突然拽着他往巷子里走，避开巡城卫的灯笼光，"说是游方医者，姓慕。
她说能治我的旧伤...用你。"
"用我？"
"她说你天生灵脉清透，能当药引。"苏岩摸出块染着药香的帕子，"今早她留了这个在我家门槛，说你见了自会明白。"
帕子展开时，苏劫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苦杏香——和因果簿里"逆血草"的气味描述分毫不差。
他瞳孔微缩，指尖刚碰到帕子边缘，识海里的因果簿便泛起红光：【危险预警：接触者与三日前药铺"玄灵散"失窃案有关，建议保持距离】
"我知道你不信这些江湖骗子。"苏岩以为他在犹豫，抓着帕子的手发颤，"可我的灵气...最近总往心脏里钻，疼得睡不着。
劫子，我想再替族人扛次刀。"
苏劫喉间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苏岩替他挡下商队的鞭子时，后背渗出的黑血——那哪是普通外伤，分明是被人下了蚀灵散。
"我见她。"他将帕子折好塞回苏岩手里，"明日卯时，我去你家。"
...
次日清晨的雾比往常浓些。
苏劫推开苏岩家的柴门时，正看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女子背对着他。
她发间插着根青玉簪，发尾用同色缎带束着，连后颈的碎发都整整齐齐，倒不像是游方医者，更像哪家养在深闺的小姐。
"苏公子。"女子转身，眉峰微挑，"我是慕清霜。"
她袖中飘出的丹香比昨日更浓，苏劫的鼻尖刚触到那缕甜腻，因果簿便在识海炸响：【警告！
目标丹药含逆血草+蚀骨花，长期服用将导致灵根纤维化，最终沦为废人！】
"听说苏公子前日在药铺换了破境丹？"慕清霜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我这有颗逆命丹，专调和灵气与血脉之力。
你现在淬体九重巅峰，卡在凝元境门口半年了吧？"
苏劫垂眸盯着那枚淡紫色丹药。
丹身上浮着细若游丝的黑纹，像被墨汁浸过的蛛丝——这哪是调和，分明是在绞杀。
他指尖掐住掌心，面上却做出惊喜模样："慕姑娘真是神仙手段！
我...我替族兄谢过。"
"先谢我？"慕清霜轻笑，眼尾扫过他腰间的竹篓，"不如先试试这枚丹？"
"自然要试。"苏劫将丹药收进怀里，"不过我向来谨慎，得用家传的镇魂碑碎片温养三日，去去火气。"
当夜，苏劫在自己屋里点了盏桐油灯。
他关紧门窗，将逆命丹放在桌上，取出半块黑黢黢的石头——那是从西塔墙缝里抠出来的，因果簿说这是"镇魂碑残片"，能照出邪祟。
石头刚碰到丹药，丹身的黑纹突然活了，像无数条小蛇往石片里钻。
苏劫的识海瞬间剧痛，因果簿"唰"地展开，金色字迹如雷炸响：【突发任务：揭露炼药师阴谋。
成功条件：让慕清霜亲口承认投毒，限时三日。
奖励：破境丹×1】
他盯着任务界面里的倒计时，突然笑了——这女人急着要他吞丹，怕是等不了三日。
第三日辰时，青冥古关的集市正热闹。
苏劫站在卖糖人的摊前，突然捂住心口踉跄两步。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喉间溢出粗重喘息，连手里的竹篓都砸在地上，采药工具撒了一地。
"劫子！"卖菜的王婶最先反应过来，"这是咋了？"
"丹...丹药..."苏劫扯着衣领，露出颈间半块玉坠，"前日慕姑娘给的丹...我吞了！"
集市里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苏劫能看见人群外那抹月白身影——慕清霜正攥着帕子，指尖泛白。
他咬咬牙，装作失控模样撞翻油摊，滚了一身菜叶子："疼！
我的灵脉在烧！"
"让开！"慕清霜挤进来，伸手要抓他的手腕，"我有解药——"
"啪！"
苏劫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地上一按——早就在此处布好的火纹阵瞬间亮起。
慕清霜的瞳孔骤缩，想要抽手却被阵纹烫得尖叫，腕间的青玉簪"当啷"掉在地上，露出里面藏着的细针。
"慕姑娘这是要灭口？"苏劫扯住她的衣袖，将那枚逆命丹甩在地上，"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来治伤，是来废我灵根的？"
人群倒抽冷气。
慕清霜的脸色白得像纸，突然尖声笑道："你能发现又怎样？
就算你今天拆穿我，背后的人也会——"
"够了。"苏劫松开手，因果簿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任务完成：识破并阻止炼药师阴谋。
奖励己发放至系统空间】
深夜，苏劫坐在自家土炕上。
系统空间里的破境丹泛着暖光，他仰头吞下，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炸开，沿着主脉疯狂游走。
《因果引脉诀》的口诀在识海流转，他能清晰感觉到堵塞了半年的"紫府穴"正在松动——"咔"地一声轻响，灵气如决堤的洪水般涌遍全身。
他推开窗户，晨雾还未散尽，野杏林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吼。
苏劫望着西塔所在的方位，月光下，那座曾被视为不祥的古塔此刻泛着温润的金光。
他摸了摸颈间的玉坠，突然想起火眼狸——那只守在塔门口的小兽，此刻该还在野杏林里等他。
"明日。"他对着月光轻声说，"该去会会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