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古碑殿时，殿内的青铜灯树正泛着幽蓝的光。
苏劫站在那座斑驳的青玄古碑前，掌心的玉简还残留着苏婉儿体温——小姑娘方才将玉简塞进他手心时，指尖凉得像片雪，却一字一顿道："它在呼唤你。"
他喉结动了动。
十年了，这是他第三次离古碑这么近。
前两次，一次是族老带着他行成年礼，一次是玄剑宗的外门执事来查探古关破损程度，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说"守着破碑的废物"。
可此刻，碑身上那些被岁月磨得模糊的纹路，竟在他视线里泛起淡淡金芒，像被春风吹醒的草芽。
"劫哥哥。"
小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傀儡少女抱着木剑，发梢的幽蓝比往常更浓，"碑在震颤。"
苏劫这才注意到，指尖抵着碑面的地方，正渗出细若游丝的金光。
那光顺着他的掌纹攀爬，像活物般钻进袖口，在他心口烫出个灼热的点——是因果簿在共鸣。
系统界面在他识海浮起又消散，最后凝成一行烫金小字："检测到初始因果源，是否确认接触？"
"确认。"他轻声说。
话音未落，整座古碑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原本暗淡的铭文如被泼了金漆，从下往上疯涨着亮起，连地面都跟着颤抖。
火眼狸从他肩头窜到碑底，炸成一团红毛球，爪子疯狂扒拉青石板，喉咙里发出警告似的低嚎。
"汝之血脉，终归于此......"
沙哑的声音像从地底下挤出来的。
苏劫猛地抬头，看见碑前浮起道半透明的身影——那是个穿玄色守关甲的老者，眉心有道箭疤，目光却比淬过的剑更利，"因果圣册，待你启封。"
苏劫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在族祠翻到的《守关志》，里面用残页记着初代守关者的模样："面如刀刻，目若寒星，曾以一剑斩裂九重天劫。"眼前这道虚影，与书中描述分毫不差。
"前辈！"他本能地抱拳，却见虚影抬手按住他的肩。
那触感虚浮得几乎要散，但苏劫分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活物"用这样郑重的姿态触碰他。
"修复古碑裂痕。"虚影的声音开始发颤，像风中的烛火，"此关镇压的不只是因果乱流，更是玄荒界诞生时的'错因'。
你手中的因果簿......"他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是圣册残篇！
待你......"
话音未落，虚影便碎成万千金点，融入古碑。
苏劫下意识去抓，只捞到满手微凉的光尘。
系统提示音适时炸响："因果圣册解锁【因果锁链·强化版】，当前可绑定目标神魂，强度提升300%。"
他浑身一震。
三天前在镇魔渊，他用锁链困住剑无音时，系统还提示"功能未完全觉醒"，原来源头在此！
"嗷呜——"
火眼狸的低嚎打断他的思绪。
苏劫低头，见那小兽正用爪子扒着碑底一道半指宽的裂缝，尾巴炸成扫帚状，红眼睛里映着幽绿的光。
他蹲下身，神识顺着裂缝探进去——刹那间，记忆像被人攥住后狠命一扯！
"这是......"他倒抽一口冷气。
神识触碰到的，是段模糊的画面：血月当空，他（或者说另一个"他"）站在同样的古碑前，手中握着本泛着混沌气的书册，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黑潮。
系统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前世记忆残片，需支付500功德点开启'记忆回溯'。"
500功德点！
苏劫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是他完成"镇压三尾妖狐"、"修复古关箭楼"等七次高危任务才攒下的家底。
可那画面里的黑潮，与他在因果簿里见过的"域外天魔潮"描述太像了......
"小心！"
小九的木剑突然横在他面前。
苏劫抬头的瞬间，古碑剧烈震颤，一道黑影从裂缝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带起破空声！
他本能地侧身，黑影擦着他耳际掠过，在石壁上撞出个焦黑的洞——那是道半透明的魂体，脸上的轮廓竟与剑无音有七分相似！
"苏劫......"魂体发出刺耳的尖笑，"你以为能瞒过玄枢阁？
因果修正者？
不过是天道养的狗——"
"住口！"苏劫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想起今早离开时，剑无音的玉牌在密林中泛着冷光；想起三天前那人说"古碑殿的结界该换换了"时，指尖不自然地着袖口的玄纹。
原来他早就在这里动了手脚！
因果锁链的金光从他掌心窜出，像活过来的金蛇，"唰"地缠住那道魂体。
魂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被锁链拽到苏劫面前。
这才看清，它眉心刻着枚极小的玄色符印——是玄枢阁的标记！
"你......潜入过碑殿深处......"苏劫的声音发沉。
他终于明白剑无音为何总在深夜消失，为何每次查探古碑时都要找借口支开他。
可这残念是何时种下的？
是上个月他替剑无音挡下魔修偷袭时？
还是更早之前？
"想知道？"魂体突然扭曲成蛇形，"去问你那宝贝系统......它藏着的秘密，比玄荒界的星子还多......"
"闭嘴！"苏劫捏紧锁链，功德点在识海疯狂流逝——他必须彻底摧毁这道残念，否则剑无音随时能定位到这里！
锁链骤然收紧，魂体发出最后一声尖啸，化作齑粉。
苏劫扶着古碑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这时，他注意到碑身上新浮现出一行铭文，在金光中缓缓流动："遗忘之地，不在远方，在人心之中。"
他伸手触碰那行字，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
火眼狸不知何时爬到他肩头，用温热的小舌头舔他手背。
小九走过来，木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这是她表达安慰的方式。
"500功德点。"苏劫低头看向因果簿，上面的数字还在跳动，"换前世记忆。"
系统没有立刻回应。
他抬头望向古碑顶端，那里的裂痕在金光中若隐若现。
剑无音的残念虽然被灭，但玄枢阁的黑手己经伸到了青冥古关。
而那行"遗忘之地"的铭文，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扎着他的神经。
"小九。"他转身看向傀儡少女，"今晚开始，你和火眼狸轮流守着碑殿。"他摸出腰间的玄铁哨，"有异动就吹这个，我在关城外三里能听见。"
小九重重点头，发梢的幽蓝更亮了。
火眼狸也竖起耳朵，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
苏劫最后看了眼古碑，转身走向殿门。
月光从门缝漏进来，在他脚边铺成银毯。
他摸出袖中的玉简，苏婉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怕你路上迷路。"
迷路？
他低头笑了笑。
因果簿在掌心发烫，锁链上还残留着剑无音残念的焦糊气。
这一次，他不仅要找到路，还要把所有敢挡路的人......
"都碾碎。"他轻声说。
殿外，夜风卷起几片枯叶。
远处传来青冥古关的更鼓声，绵长而沉重。
苏劫握紧腰间的因果簿，大步走进夜色里——他知道，当他兑换"记忆回溯"的那一刻，所有被遗忘的因果，都将重新缠上他的手腕。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