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柳明澜解开水魅之劫,得白璃一盏青灯相赠。诸位看官,那琉璃珠内为何囚着张猎户魂魄?白璃姑娘又为何约他断桥相会?今日老朽便接着道来——"
惊堂木一拍,茶楼内烛火骤暗。说书人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簪,轻轻搁在案上:
"此簪一出,便知那月下美人,并非凡尘俗物......"
柳明澜指尖刚触到琉璃手链,珠子里的张猎户突然瞪大双眼,嘴唇疯狂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其余珠子里的面孔也纷纷躁动起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扭曲着、挣扎着,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这......"他猛地缩回手,手链"叮当"落在桌上,珠子里的面孔瞬间静止,恢复成空洞的模样。
窗外忽有白光一闪。
白狐不知何时蹲在窗棂上,琥珀色的眸子静静望着他。它轻盈跃入屋内,叼起手链,竟像吃糖豆般"咔嚓"咬碎一颗。
珠子碎裂的瞬间,一缕青烟飘出,在空中凝成张猎户的虚影,朝柳明澜作了个揖,随即消散无踪。
白狐抬头,眼中竟似有讥诮之意。
酉时将至,柳明澜捧着青灯走向断桥。
这桥早己荒废多年,桥板朽烂,只余石墩矗立在幽深的山涧之上。奇怪的是,今夜涧中竟无半点水声,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殆尽。
青灯忽明忽暗,灯焰拉长成细线,指向桥中央。
月光突然大盛。
桥心站着个绰约身影,红衣胜火,裙袂翻飞如蝶。听见脚步声,那人缓缓回首——
柳明澜呼吸一滞。
白璃今夜未施粉黛,鸦羽般的长发只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着。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躯,在桥面上投下淡红色的影子。
"公子可知这盏灯的用处?"她轻笑,声音却带着空谷回响。
柳明澜摇头,手中青灯突然剧烈摇晃。灯焰"噼啪"炸开,化作无数萤火西散飞舞。每点萤火中都映出个模糊场景:
猎户举起弓箭对准白狐
铁夹"咔嗒"合拢的瞬间
—张猎户在林中七窍流血而亡......
"这是......因果灯?"
白璃衣袖轻拂,萤火尽数回归灯芯。
"三日前你问我为何寻你。"她赤足踏在腐朽的桥板上,却未发出半点声响,"现在可以说了——"
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疤痕周围蔓延着蛛网般的黑纹。
"那猎户的铁夹淬了噬魂散,专克妖族。我虽救下小白,自己却中了暗算。"她指尖轻抚伤疤,"需借读书人的浩然气镇压毒性。"
柳明澜恍然大悟:"所以那夜你......"
"我本想在窗外吸些文气便走。"白璃突然贴近,冰凉的手指抚上他脖颈,"谁知你竟开了门。"
月光下,她的瞳孔缩成细线,耳后隐约浮现出雪白的狐毛。
白璃突然咬破指尖,在柳明澜眉心画了道血符。
"今夜子时,山魈会来取我内丹。"她声音带着金石之音,"你若愿助我,便持灯立于坎位。"
柳明澜刚要答应,整座断桥突然剧烈震颤。桥下深渊传来"咯咯"怪笑,七八只青黑色的小手扒住桥沿,每只掌心都长着张满是利齿的嘴。
白璃厉叱一声,袖中飞出七根红绳,将那些鬼手钉在桥板上。鬼手疯狂扭动,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现在走还来得及。"她背对着柳明澜,九条狐尾虚影在身后舒展,"山魈最喜读书人的肝脑......"
话音未落,山涧突然升起浓雾。雾中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像是巨人在敲打皮鼓。
青灯自行飞至柳明澜手中,灯焰暴涨三尺。
浓雾中渐渐显出个三丈高的轮廓:牛首人身,腰间缠着串骷髅项链。每踏一步,桥面就塌陷一截。
"小狐狸......"山魈的声音像是磨刀石摩擦,"把内丹......交出来......"
白璃冷笑,突然化作原形——头大如骏马的白狐,额间一道金纹。她纵身扑上,与山魈撕咬成一团。
柳明澜按照指示站到坎位,手中青灯突然射出金光,正中山魈左眼。怪物吃痛狂吼,一把攥住白狐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柳明澜福至心灵,朗声诵起《正气歌》。字字如雷,震得山魈浑身冒烟。白狐趁机挣脱,一口咬断山魈喉管。
黑血喷涌而出,却在半空凝结成无数血珠。每颗血珠里都裹着个模糊人影——正是琉璃珠里那些冤魂!
白狐吐出一颗莹白的内丹,丹光照耀下,血珠纷纷破裂,魂魄们向柳明澜齐齐一拜,消散在夜风中。
黎明时分,柳明澜在桥头醒来。
怀中抱着盏熄灭的青灯,灯旁放着那根青玉簪。簪尾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裂痕,裂痕中渗出丝缕鲜红,像是不小心被血染过。
远处山巅,白狐的身影在晨光中一闪而逝。
三日后,柳明澜在灯下擦拭青玉簪时,簪头突然滚落一滴红蜡。
蜡泪在桌面蔓延,竟渐渐形成西个血字:
"小心画皮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