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盯着自己左脚无名指上的红痕,指腹轻轻——不疼,却像被烙铁烫过一般,怎么也擦不掉。
"这是......"
"阴亲印。"青衫女子放下手中的铜镜,指尖沾了茶水,点在红痕上,"她给你烙了记号。"
茶水触及皮肤的刹那,红痕突然渗出血珠,在木地板上蜿蜒成线,勾勒出一幅诡异的图案——
囍。
"三日内不除,你就真成她的人了。"
窗外,雨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细碎的、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
子时刚过,茶馆的门被叩响。
不是手掌拍门的闷响,而是尖锐物轻叩的"笃笃"声,像鸟喙啄木。
"谁?"陆沉握紧狐尾骨。
门外传来老妪沙哑的笑声:"老身是来道喜的......"
门缝下塞进张红帖,墨迹未干:
"阴间月老作保,胭脂娘子与陆氏郎君天作之合。今夜子时,老身特来送聘——"
"活人眼泪三滴,死人头发一缕,新婚礼成!"
青衫女子突然拽过陆沉:"别看!"
可惜晚了——
陆沉的右眼突然刺痛,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正好砸在红帖上。
"嗒。"
泪水渗入纸面的瞬间,门外老妪发出刺耳尖笑:"第一滴!"
门板突然剧烈震动,有什么东西正从门缝往里挤——
是一缕雪白的长发,发梢还带着头皮碎屑。它像活蛇般游向陆沉,首取他左手无名指的红痕!
"躲开!"
女子掷出剪刀,白发应声而断。落地的半截发丝扭动着,突然暴长成瀑布般的白潮,瞬间淹没半个茶馆。
白发深处,浮现出张皱如树皮的老脸:"郎君啊......"
"收下聘礼......"
"好成亲......"
白发缠上陆沉的脖颈,勒出深深血痕。他挣扎着去抓剪刀,却被更多发丝缠住手腕。
老妪的脸越贴越近,浑浊的眼球里映出他惊恐的脸:"吉时到——"
"一拜天地!"
无形的力量按着陆沉的头往下磕,地板突然变成面铜镜,镜中胭脂凤冠霞帔,正含笑等他。
"二拜高堂!"
第二叩时,陆沉的额头撞破镜面,鲜血顺着裂缝渗入镜中世界。胭脂伸出舌尖,痴迷地舔舐血痕。
"夫妻......"
老妪的声音突然卡住。
青衫女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中铜镜正对老妪后脑——
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头,而是团蠕动的蛆虫!
"原来是你。"女子冷笑,"阴间月老的走狗。"
她猛地将铜镜按进白发堆,镜面触及蛆虫的刹那,老妪发出非人的惨叫。白发疯狂回缩,连带那张老脸也扭曲变形,最后"噗"地炸成一团飞虫。
虫群在空中聚成张人脸,嘴唇开合:
"逃不掉的......"
"红线连......三生债......"
陆沉突然捂住心口——那里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刺啦——"
青衫女子撕开他的衣襟。
只见一道红痕从左脚无名指蔓延而上,经脚踝、小腿、大腿,最终在心脏位置盘成结。
每根血管都被细如发丝的红线缠绕,随心跳微微搏动。
"她把你......"女子罕见地变了脸色,"做成了人茧。"
窗外突然传来敲锣声,由远及近。
八抬大轿再次出现在巷口,这次没有纸人抬轿——
轿子自己浮在空中,轿帘无风自动。
"夫君......"
胭脂的声音从轿中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甜美。
"我来接你了。"
轿帘掀起一角,露出只涂着蔻丹的手,指尖捏着把白骨梳:
"替你......梳头......"
陆沉的双腿突然不听使唤,自己朝轿子迈去。红线在皮下发光,每走一步就收紧一分,勒得血管凸起。
青衫女子正要阻拦,地面突然裂开——
无数白发破土而出,将她缠成茧蛹!
陆沉被无形之力推入轿中。
狭小的空间里,胭脂正对镜梳妆。铜镜映出两人的脸,她的妆容精致完美,唯有唇角沾着点血迹。
"好看吗?"她转头,金步摇叮当作响,"特意为你化的。"
白骨梳贴上陆沉太阳穴,缓缓下滑。梳齿所过之处,发丝脱落,头皮裂开细小的口子——
却不流血,只渗出缕缕红线。
"很快......"她凑近他耳畔,"我们就能......"
"骨血相融......"
就在胭脂即将吻上陆沉唇角的刹那,轿顶突然被青光刺穿!
青衫女子破茧而出,手中提着的不是铜铃,而是盏燃烧的青色灯笼。灯焰暴涨,瞬间吞没轿身。
"不——!"
胭脂的尖叫中,陆沉被推出轿外。回头望去,燃烧的轿子里哪有新娘——
只有具抱着铜镜的焦尸,头骨上插着把剪刀。
火光渐熄时,地上多了摊灰烬。
灰中静静躺着把缠满红线的剪刀,和半截烧焦的狐尾骨。
女子弯腰拾起,突然皱眉——
剪刀刃口上,刻着行小字:
"洞房夜,剪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