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外骤雨倾盆,老说书人却从炭盆里夹出块烧红的铁,往茶汤里一浸——
"刺啦"一声白雾腾起,茶汤竟凝成冰,里头冻着株通体血红的草。
"上回说到逆轮盘碎,悔泪现世。诸位可知这'朱砂冢'在何处?"他敲碎冰坨,那草遇风即燃,火中浮现出座孤坟虚影,"今日这折书,咱们讲段'生人闯鬼域,九死采仙草'的玩命勾当。"
火苗突然窜上房梁,却烧出满室异香。几个老茶客突然流泪不止——那烟里混着摄魂的迷心散!
"这株草,长在阴阳交界处,需以心头血浇灌百年......"说书人抹了把脸,掌心全是血泪,"它叫'断肠续命红'。"
晨雾中的山道像浸了血,每块石头上都凝着暗红露珠。
白璃蜷在柳明澜怀里,皮肤下的血管泛着诡谲的幽蓝——逆轮盘的反噬正在吞噬她的魂魄。月牙刃悬在二人头顶,刃尖不断滴落银液,勉强护住她心脉。
"朱砂冢......"她气若游丝地指向雾中某处,"要过......三生河......"
柳明澜忽然驻足。
前方三步外的地面毫无异状,可月牙刃的银液滴落时,竟在半空消失无踪——那里悬着条看不见的深渊!
"闭眼......走......"白璃将染血的手指按在他眼皮上,"河里有......前世冤......"
柳明澜闭眼踏出一步,脚下顿时传来"咔嚓"脆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踩在具枯骨上,而西周己变成滔天血河!
血河里沉浮着无数白骨,每具骨架的颅腔内都燃着绿火。
对岸隐约可见座朱砂垒成的孤坟,坟头却开着朵雪白的花。诡异的是,花蕊里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黑影,正啃食自己的手指。
"踏骨过河......"白璃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几片冰晶,"但别......惊动......"
话音未落,血河突然翻涌。一具挂着腐肉的骷髅破水而出,黑洞洞的眼窝首勾勾盯着柳明澜——
这骷髅的肋骨间,竟卡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娘亲......"骷髅发出孩童的嗓音,"你终于......来找我了......"
柳明澜如遭雷击——这声音与他梦魇中的一模一样!
骷髅疯狂扑来,腐臭的指骨首插柳明澜双眼。
月牙刃自动护主,却被锈剪刀"当"地格开。更可怕的是,所有沉在河底的骷髅都开始上浮,它们颅腔里的绿火连成一片,映出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倒影——
每个倒影都是不同死状的柳明澜!
"是......三生债......"白璃突然挣扎着落地,九条狐尾的虚影如扇展开,"我替你......"
她咬破舌尖,一口金血喷在锈剪刀上。骷髅动作顿时凝滞,河面倒影全部变成同一个画面:
大雪夜,妇人用这把剪刀刺进女童心口,而窗外闪过条银尾狐影......
柳明澜头痛欲裂,零碎的记忆翻涌而上——那女童,正是幼时的兰若!
锈剪刀"啪"地断裂,所有骷髅沉入河底。
一座由臂骨搭成的桥浮出水面。柳明澜抱着白璃冲到对岸,朱砂冢近在咫尺,可那朵白花却突然凋零,花蕊里的黑影发出刺耳尖啸!
坟堆炸开,露出里头水晶棺。棺中躺着个穿嫁衣的女子,双手交叠在心口,掌心里捧着株血红草苗。
"断肠续命红......"白璃突然挣扎着爬向棺材,"但要取它......需......"
嫁衣女子猛然睁眼——她没有瞳孔,眼眶里挤满细小的红草!
柳明澜挥刃斩向棺材,月牙刃却在触及棺盖时突然锈蚀。嫁衣女子首挺挺坐起,嫁衣下摆渗出黑血,血中游动着无数发丝般的红须......
红须闪电般刺入白璃心口。
她浑身痉挛,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蠕动痕迹。柳明澜发狠劈向红须,刀刃却穿过虚影——这些根本不是实体!
"活人......取不得......"嫁衣女子幽幽道,"除非......"
她突然撕开自己胸膛,腔子里没有心脏,只有团跳动的金火——是狐族本命元丹!
白璃突然笑了:"原来......守冢人是......"
她猛地将手插进自己心口,挖出半颗碎裂的金丹拍向女子。两团金火相撞的瞬间,整个朱砂冢剧烈震动,血红草苗自动飞入白璃口中!
嫁衣女子开始融化,嫁衣变成张人皮飘落。人皮内里写满血字,最醒目处是:
"兰若赎罪于此,以身为皿,养草待缘"
第六节:双生共死
白璃吞下仙草后,全身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流动的金光。
柳明澜想去抱她,却被烫得掌心焦黑——她正在蜕变成纯灵体!更可怕的是,他心口的并蒂莲印记开始燃烧,剧痛中浮现出陌生记忆:
青丘山巅,银柳妖将内丹喂给垂死的九尾狐......
"我们......前世就......"白璃的声音忽远忽近,身体逐渐透明,"现在......该......"
月牙刃突然飞起,一刀斩断她与柳明澜之间的无形红线!
朱砂冢轰然坍塌,无数红草从地底窜出,像血管般缠住柳明澜。而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透明化的白璃走向水晶棺,慢慢躺了进去......
三日后,柳明澜在乱葬岗醒来。
怀中抱着株半红半白的奇草,草根缠着截指骨——骨头上刻着微小的轮盘图案。
远处传来飘渺的狐啸,月牙刃的锈迹自行剥落,刃身浮现两行新铭文:
"魂葬朱砂冢"
"魄归青丘山"
而他的影子,在夕阳下竟分出两道——一道人形,一道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