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跪坐在满地木屑里找砂纸时，拿破仑正抱着墨斗满屋乱窜。"小叛徒！"她举着半块核桃酥诱哄，"把爸爸的宝贝工具还回来！"
"战略合作伙伴需要法律援助吗？"陆清和的声音混着雪松沉香漫进阁楼，姜云舒手一抖，老式刨刀"咚"地砸在黄花梨窗框上。
"赔钱货！"她扑过去抢救木料，"这是光绪年的冰裂纹......"
"姜小姐的睡裤破了。"陆清和突然蹲下身，指尖擦过她膝盖处的破洞，"违约金账户可以报销......"
"报你个大西瓜！"姜云舒挥开他的手，"没看见我在抢救历史文化遗产？"
月光漫过工作台，陆清和捡起滚到脚边的木工箱。褪色铜锁扣上刻着"云深工坊"，缝隙里还夹着半片褪色糖纸。
"这糖纸......"他突然用镊子夹出来，"不是三中小卖部绝版款？"
姜云舒的砂纸在窗棂上刮出刺耳声响："陆律师改行考古了？"她伸手要抢，"还我！"
拿破仑突然跃上窗台，爪子拍开台灯。暖黄光束照亮木箱内壁的刻痕——十七八道深浅不一的"正"字，最底下歪歪扭扭画着戴眼镜的猪头。
"姜同学当年打赌输了......"陆清和晃了晃墨斗线，"给我刻了三个月名牌？"
"明明是你要挟我！"她抢过墨斗弹线，"说什么刻坏一块板子赔十颗草莓......"
木屑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陆清和忽然握住她发抖的手腕："为什么选这行？"
姜云舒的凿子卡在牡丹纹里："木头不会骗人。"她使劲拔出工具，"坏了就修，修不好就换种方式活。"
夜风掀起工作台上的宣纸，露出半张泛黄的设计图。陆清和指尖划过"藏书楼修复方案"的标题："姜同学的高中退社申请......"
"是被你气的！"她突然摔了砂纸，"谁让你在社长面前说我刻的貔貅像橘猫！"
拿破仑跳进木屑堆打滚，蹭得满身金粉。陆清和摘掉粘在她刘海上的刨花："貔貅爪子的确像拿破仑的肉垫。"
"要你管！"姜云舒抓起刻刀比划，"再捣乱就把你刻成门神！"
手机突然在木屑里震动，林夏的语音消息混着电锯声传来："姐妹！李总那边说招标会要带作品集......"
"告诉他我接不了！"姜云舒用肩膀夹住手机，"这种商业项目......"
"违约金账户到账五十万。"陆清和忽然举起转账记录，"战略合作伙伴的劳务费。"
"你监视我通话！"她蹦起来撞到吊灯，十九世纪琉璃片叮咚作响。
陆清和伸手护住她头顶："姜同学当年在藏书楼......"
"别提藏书楼！"她拍开他的手，"要不是你弄丢我的设计稿......"
"设计稿在这。"他忽然掀开工作台软垫，泛黄的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满红批注，"姜同学不会数榫卯数量？"
姜云舒的刻刀悬在半空："你偷藏我东西！"
"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尽职调查。"他翻开图纸背面的便签纸，【笨蛋需要恶补《营造法式》】的字迹己经褪色。
露台飘来细雨气息，陆清和突然解开袖扣："姜小姐现在有两个选择。"他挽起衬衫袖子，"帮我磨刻刀，或者赔吊灯清洗费。"
"奸商！"姜云舒把核桃酥掰成两半，"敢偷吃我宵夜就刻花你的脸！"
木工灯将两人身影投在雕花窗上，陆清和的刻刀稳而利落："姜同学高二刻坏的匾额......"
"是你故意换走松木！"她突然抢过他的半成品，"这块黄杨木纹......"
"是战略合作伙伴的见面礼。"他忽然握住她捏刻刀的手，"当年没送出去的。"
拿破仑撞翻颜料罐，靛青与赭石泼洒在图纸上。姜云舒在混色中看到隐约的"囍"字纹："陆清和你刻的什么鬼！"
"婚房窗花。"他面不改色地转刀，"李总说中标就送老宅当贺礼。"
手机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姜云舒沾着木屑的手按下免提："姜小姐，我们是古建保护协会......"
陆清和突然抢过手机："抱歉，我太太怀孕后不接......"
"谁怀孕了！"姜云舒的刻刀首指他喉结，"本姑娘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那就从修复藏书楼开始。"他忽然展开招标文件，"姜同学不会连母校都修不好？"
晨光漫进阁楼时，姜云舒在工具箱底层摸到块带刻痕的松木。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笨蛋的嫁妆，2013.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