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兴许是天地气机紊乱的原因。
看着屏幕角落的“无信号”几个字。
林粲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咳，咳……”
老李口中吐出鲜血，回光返照般支起身子，艰难道：
“帮我爬到树上……”
林粲快步上前——他总不能看着一条生命在面前流逝。
所幸，或许是肾上腺素在发力。
老李仍有几分力气，没费多少力就爬到了树上，用安全绳将自己紧紧绑在了树枝之间，气若游丝道：
“跑吧，找个地方躲着……”
说完，他将猎枪往林粲的方向一扔，闭上了眼。
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儿。
林粲默然，捡起猎枪，背着周粥发足狂奔。
身后的树林中，仿佛有万马奔腾，震得一棵棵树木不停摇晃。
野兽的嘶吼不绝于耳。
窸窸窣窣的声响也愈发近了。
恍惚间，林粲看到白无常挥舞着簌簌作响的哭丧棒，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是幻觉。
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咳咳……”
周粥一口血吐在林粲的肩上，睁开了黯淡的双眸。
“把我放下来。”
她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仿佛不知道被遗弃的结果，等同于死亡。
“它们是冲我来的，我身上也有天地气机。”
“……不行。”
“你出事，阿姨会伤心。”
温热的鲜血从脸颊旁滑落，流过林粲的锁骨，与雨水混杂在了一处。
落到林粲的心口时，冷得他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世界仿佛在崩塌旋转。
巨大的恐惧、自责、无助，犹如潮水，将林粲彻底淹没。
熟悉的窒息感，又扼住了他的脖颈。
耳边除了雨声和兽吼，还响起了尖锐的耳鸣。
还有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的指责。
“都是你的错！非要搞什么野外首播！”
“废物，连累别人！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没有周粥，你根本活不下去！”
“你己经杀了她一百次，还要再害死她一次吗？！”
“也好啊，反正这就是最后一次！”
空虚感和破坏一切的毁灭欲望，如雨后春笋般挤满了林粲的心房，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原来它们从未被消灭。
只是在等候时机……
一举吞噬林粲的全部。
“放我下来。”
周粥不带一丝温度的小手，摁在了林粲的肩头。
她微微发力，想要将自己从林粲背后推落。
但虚弱至极的她，连这么一件事都做不到。
“你跑不过它们，丢下我，你还能活。”
她的动作，让林粲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默然不语，背着周粥跑到了一座小土丘旁，轻轻放下。
周粥的眼里露出一丝释然，喃喃道：
“这里就不错。”
“不错什么？”
林粲将手伸进冲锋衣内兜，掏出了被雨水打湿的药瓶。
“至少，要先试试看……”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脑数千根银针不停般的剧痛，己经让他的视野一片模糊。
他的手也抖得厉害，几次从瓶盖上滑脱。
但千年前吹来的孤寂夜风，却温柔地抚上了他的手掌。
散发着霉臭味的饼屑与酸涩噎喉的李子，仿佛在他嘴里出现。
漫天飞舞的《听雨阁门规》，夹杂着豆大的雨点洒在他的身上……
这些都是幻觉。
却让他得了一瞬清明。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边有一句话说得很好。”
林粲竭力打开瓶盖，看也不看，举起药瓶往嘴里一倒。
近乎是凶狠地咀嚼起了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
尖锐的碎片划破口腔黏膜，苦涩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味灌入喉中。
林粲喘了口气，哑着嗓子道：
“这是几千年来最好的时代，没道理容不下一个小姑娘……一个吃尽了苦头的小姑娘。”
“你是在可怜我？”
“算是吧。”
林粲甩了甩头，幻听幻觉顿时消散一空。
药效自然不可能那么快便发挥作用。
只是他强行命令自己……
“必须冷静下来。”
他端起枪，插入弹夹，上膛拉栓。
层层坚冰再次覆盖了他的心房，让他冷静得过分。
这一刻。
在周粥的视野里，他在夜色中、在雨幕下发着光。
恰如繁星，璀璨亮眼。
“傻子……”
周粥别过头，不再多说，只是聚拢起了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
就算死。
她也要死在林粲前面。
杀了她一百次的仇人，如今却要与她共赴黄泉。
想想还真是有些讽刺——
但至少，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吼！”
低矮的灌木丛一阵抖动，一头壮硕的野猪从中窜出，朝小土丘飞奔而来，
非人般的反应力，驱使着林粲如机械般瞄准，扣动扳机……
“砰！”
在猎枪的怒吼中，野猪的肩头绽开了一团血花。
而那壮硕的身体，也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林粲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的爷爷——一位退休的老军人，常常会带他到公园中打靶。
所以，扣动扳机的感觉，对他来说竟带着一丝熟悉……
却又无比陌生。
林粲抬手，抹去了眼眶上的鲜血。
猎枪的后坐力，大得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的眼眶被瞄准镜砸出了一道豁口，肩头也在隐隐作痛。
但疼痛却让他愈发清明。
上膛，拉栓。
林粲仿佛看到爷爷在身旁俯下身子，调整起了枪口的方向。
“砰！”
枪声响起，一头野狼应声倒地。
他逐渐找到了射击的节奏，几乎算得上是弹无虚发——
射击对他来说，本就不难。
“您要在天有灵，就帮帮我吧。”
林粲深吸一口气，丢掉空弹夹。
左眼观察着低矮的灌木丛，右眼紧紧闭着，贴在了瞄准镜上。
“这个小姑娘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轻声念叨着，却忽然眼神一凝。
冲出灌木丛的。
是一只熊。
一只V领黑熊。
它的肩头诡异隆起，身上满是斑斑血迹，还依稀可见几个深邃的弹孔。
那双赤红色的小眼睛里满是怨恨，死死盯着林粲……
和他身后面若金纸的周粥。
几乎是下意识的。
林粲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黑熊的肩头绽开一团绚丽的血花。
但它只是晃了晃身子，便弯下腰……
朝林粲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