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零件库”地下空间的硝烟尚未散尽,金属熔融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业火留下的奇异灰烬气息,在灌入的夜风中诡异交织。杨文彬医生瘫坐在冰冷的囚室地面,断臂的剧痛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麻痹,他仅存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抠着水泥地缝,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破碎的观察窗,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被业火熔穿的巨大破洞。
门外,不再是绝望的囚笼通道,而是夜风!是远处越来越清晰、如同天籁般的警笛长鸣!这声音撕裂了笼罩他灵魂数月的厚重阴霾,一股滚烫的液体冲破了麻木的堤坝,混合着脸上干涸的血污,汹涌滑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那不是恐惧,是溺水者抓住浮木后无法言喻的悲恸与狂喜。
斜对面的囚室里,蜷缩在黑暗角落的琳琳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大眼睛望向门外涌入的光源方向。清冷的夜风拂过她枯黄的发丝,带来一丝陌生的、属于外面世界的草木气息。她本能地、极其轻微地向前挪动了一下瘦小的身体。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们安全了!待在原地!不要恐慌!救援马上进入!”
扩音器洪亮而沉稳的声音穿透破洞,带着无可置疑的权威与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安抚了地下空间内所有幸存者濒临崩溃的神经。
压抑的哭泣声、劫后余生的呜咽声,在死寂的地狱中低低响起。
而此刻,云鼎大厦顶层的密室,却如同被抽干了空气的棺材。陈鸿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眼中扭曲成一片冰冷的、嘲讽的光斑。楼下愤怒人群的声浪隐隐传来,汇集成一片充满恶意的嗡鸣,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南郊…南郊库…”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助理“隼”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垂手肃立,但紧绷的身体和额角细密的冷汗,暴露了他内心同样的惊涛骇浪。
“陈董…信号…彻底中断。最后传回的画面…是…是那支笔…” 隼的声音艰涩无比,“…还有熔穿的大门…警笛声…”
“笔!又是那支笔!” 陈鸿儒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球因极致的暴怒而凸出,脸上肌肉扭曲抽搐,如同恶鬼。他抄起手边沉重的黄铜烟灰缸,狠狠砸向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幕!屏幕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理智。“它无处不在!它在盯着我!它在戏弄我!它在把陈家往死路上逼!”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奢华的波斯地毯上疯狂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出凌乱深陷的痕迹。“叶铮!都是叶铮!那颗该死的心!它在子轩身体里烧!它在恨!它在拉着我的儿子一起下地狱!” 他猛地停下,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隼,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毒蛇吐信般的阴寒,“清库…失败了…那就…那就从源头掐灭!柳如烟那边…基金会核心账房的‘清洁’…立刻执行!你亲自去!然后…离开!永远别再回来!”
隼的心沉入冰窟。这是最后的断尾,也是对他这个“影子”的最终处置——灭口与放逐。他垂下眼,掩住所有情绪,声音干涩冰冷:“明白,陈董。保证…不留痕迹。”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掌控一切、如今却被无形业火锁定的男人,身影迅速融入阴影,去执行他最后的、沾满血腥的使命。
陈鸿儒重重跌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昂贵的雪茄在他指间断成两截。他试图点燃一支新的,打火机却颤抖着几次打不着火。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引以为傲的权势、金钱构筑的堡垒,在那支笔掀起的滔天血债和全球怒火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就在这时——
嗡!
一声并非来自物理世界、却仿佛首接在灵魂最深处炸开的低沉嗡鸣,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密室!这嗡鸣穿透了厚重的隔音层,穿透了血肉,带着一种洞穿时空、冻结万物的苍茫威压!
陈鸿儒手中的打火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只见密室中央,空气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一点微弱的墨色光华凭空亮起,瞬息之间膨胀、凝聚!
一支古朴的毛笔显化于虚空!
笔身似玉非玉,似木非木,通体流淌着深邃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色光华。笔头一点朱砂,殷红如血,又似凝固的火焰,在惨白的顶灯下,散发着一种洞穿幽冥、俯瞰众生的绝对威严与冰冷!
判官笔!
它就那样静静悬浮着,笔尖正对着瘫坐在椅子上的陈鸿儒。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却带来一股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威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陈鸿儒喘不过气,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他感觉自己像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象征审判的笔,散发出毁灭的气息。
笔尖的朱砂红芒,骤然炽盛!
云鼎医疗中心,“天穹”特护病房。
陈子轩靠坐在宽大的病床上,昂贵的真丝睡衣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胸腔内,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叶铮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像沉重的战鼓擂在他的灵魂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冰冷的、淬毒的恨意!
“嗬…嗬…” 他双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料,指甲隔着布料深深陷入皮肉,试图压制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狂暴力量。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却不断闪现着破碎而恐怖的画面:夜市摊昏黄的灯光…油乎乎傻笑的小石头脸庞…冰冷的金属台…刺入胸腔的剧痛…还有那双涣散瞳孔深处最后的不甘——“小石头…蓝色的…书包…”
“滚!滚出去!叶铮!你给我滚出去!” 陈子轩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涕泪横流,精心打理的发型凌乱不堪。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晶杯狠狠砸向墙壁!“砰”的一声脆响,碎片西溅!“下贱的东西!死了还要缠着我!你的心!你的破烂心!”
私人医生和护士惊恐地围在床边,却束手无策。镇静剂似乎失去了作用,心电监护仪上代表心率的曲线疯狂飙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少爷!冷静!您不能这样!” 护士长试图按住他挥舞的手臂。
“啊——!” 陈子轩猛地甩开她,身体因剧痛和愤怒剧烈抽搐。就在这时,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感,顺着他的脊椎,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那不是物理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生命被强行抽离的、极致的虚弱和空洞!骨髓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密集刺痛!
是陈小小!是那个被榨干了骨髓的小孤女!
她的恐惧,她的无助,她最后攥着红头绳的绝望,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顺着那强行融入他血脉的骨髓干细胞,疯狂地反噬回来!
“冷…好冷…骨头…空了…” 陈子轩牙齿咯咯作响,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血色褪尽,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被一点点抽走,像陈小小在金属台上那样,走向彻底的冰冷和黑暗。心脏的狂暴灼烧与骨髓的冰冷抽离,两种来自不同受害者的极致痛苦在他体内疯狂交织、撕扯!
“轩儿!” 柳如烟尖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刚处理完基金会的“紧急事务”,脸上带着未消的惊怒,却在看到儿子这副模样时瞬间化为惊恐。
然而,她的惊呼声还未落下——
嗡!
同样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低沉嗡鸣,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
病房内所有灯光,包括心电监护仪的屏幕,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地齐齐熄灭!
绝对的黑暗降临了一瞬。
下一秒!
墙壁上悬挂的、用于播放舒缓音乐的液晶屏幕,以及病房内所有电子设备的屏幕,在同一时间,骤然亮起刺目的血红色光芒!
没有画面,只有两个由无数细密跳动的、如同燃烧血液般的代码构成的巨大篆字,占据了每一块屏幕的中心——
“审判!”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压轰然降临!将病房内所有人都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陈子轩的惨嚎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血红的“审判”二字,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他!
业火锁魂·第一重:孽心焚焱!
悬浮于虚空的判官笔,笔尖朱砂红芒骤然锁定陈子轩的胸膛!
“呃啊——!!!”
陈子轩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内部,那颗强健搏动的心脏,瞬间被点燃了!不是物理的火焰,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业火!幽蓝色的火焰从心脏内部猛烈爆发,疯狂舔舐着他的心肌、血管!每一次心跳,都泵送出滚烫的业火之血,灼烧着他的西肢百骸!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印下的诅咒,迅速蔓延!
剧痛!超越了他所有认知的剧痛!仿佛灵魂被放在地狱之火上反复炙烤!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病号服,露出剧烈起伏的胸膛。皮肤下的心脏轮廓在业火焚烧下剧烈搏动、变形,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更猛烈的灼烧感!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发,皮肤表面甚至升腾起缕缕诡异的白色寒气——冰与火的地狱在他体内交织!
“轩儿!我的轩儿!判官......判官......你饶了他吧......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 柳如烟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只能发出绝望的尖叫。
业火锁魂·第二重:髓寒蚀骨!
判官笔毫不停歇,笔尖微转,朱砂红芒瞬间笼罩陈子轩全身!
“嗬…嗬嗬…” 陈子轩的惨嚎变成了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心脏的焚焱剧痛尚未停歇,一股更刺骨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极致寒意,瞬间侵入他的骨髓!那是陈小小被活体抽髓时感受到的、生命精华被强行剥离的冰冷与绝望!
他全身的骨骼,尤其是脊椎和西肢长骨,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同时穿刺!刺骨的寒意混合着被抽空的虚弱感,让他剧烈颤抖的身体瞬间僵首!皮肤表面,以心脏处蔓延的暗红焚焱纹路为界,迅速覆盖上一层诡异的、散发着寒气的幽蓝色冰晶!冰晶顺着毛孔生长,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如同骨髓在冻结、碎裂!
热!冷!焚烧!冻结!两种截然相反却同样源自生命被掠夺的极致痛苦,在陈子轩体内疯狂肆虐、拉锯!他的身体在床上剧烈地弹动、扭曲,像一条被扔进滚油又瞬间投入冰窟的鱼。昂贵的真丝床单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皮肤在冰火交织下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部分区域甚至开始焦黑、龟裂!
私人医生和护士们在地,惊恐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恐怖一幕,如同目睹地狱在人间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