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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消失的孤女

冰冷的虚空夹缝中,判官笔的嗡鸣尚未停歇,那属于叶铮的铁血硝烟与滔天怨念仍在笔身朱砂红芒里翻涌不息。苏晚的目光,却己穿透了这层血腥的因果,被另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撕心裂肺的怨毒牵引——那是一种稚嫩、被彻底碾碎、带着褪色红头绳最后眷恋的绝望悲鸣。

陈小小。

判官笔朱砂一点骤然明灭,【溯因】之力再度无声启动。

苏晚的视线瞬间被拉入另一片汹涌的因果洪流。这一次,没有硝烟,没有铁锈般的血腥,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冰冷——消毒水混合着陈腐尘埃的气息,还有……一种属于福利院洗衣房廉价肥皂的、虚假的洁净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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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因之始:褪色的红头绳

画面在溯因的洪流中定格、清晰。

“慈心福利院”——斑驳的牌匾下,铁门紧闭。院内,是灰扑扑的水泥地和几栋低矮、墙皮剥落的旧楼。空气沉闷,缺乏阳光的味道。

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院子最角落的台阶上。陈小小,五岁,像一株缺乏光照的幼苗,细胳膊细腿裹在明显偏大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里。她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脖子上唯一一点鲜亮的颜色——一根褪色的红头绳。绳子很旧了,毛了边,颜色也不再鲜艳,却是她全部的珍宝。她记不清妈妈的样子,只记得这头绳是妈妈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带着一丝早己模糊的、类似阳光晒过被子的温暖气息。

“喂!哑巴陈!又在看你的破绳子?”一个胖墩墩的男孩跑过来,带着恶意的笑,伸手就去拽。

小小像受惊的小兔子猛地一缩,把红头绳死死护在胸口,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抿着嘴,一声不吭。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只有这个外号。

“哼!没爹没妈的野种!破绳子当宝贝!”男孩见抢不到,悻悻地骂了一句,跑开了。

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圆点。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小小的身体缩得更紧了,只有攥着红头绳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腻的香水味。

“小小?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呀?”一个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响起。

小小怯怯地抬起头。逆着光,她看到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阿姨,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是林薇阿姨。福利院的孩子都知道她,她是城里大医院来的“天使”,经常给孩子们带糖果,检查身体。她是这灰暗世界里,为数不多会带来甜味的人。

林薇伸出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擦掉小小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不哭了哦,乖孩子。告诉阿姨,谁欺负你了?阿姨帮你教训他!”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义愤。

小小摇摇头,只是把攥着红头绳的手藏到身后。

林薇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根红头绳,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怜悯。“是因为想妈妈了吗?”她声音压得更低,像在分享一个秘密,“阿姨知道,小小最乖了。阿姨这次来呀,就是要带小小去一个……能离妈妈更近的地方哦。”

小小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黑葡萄,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希冀。“离……离妈妈更近?”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呀!”林薇肯定地点点头,从精致的手提包里变魔术般掏出一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剥开,塞进小小嘴里,“阿姨工作的医院,有很厉害的机器,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不定,能帮小小找到妈妈呢?而且呀,”她凑近小小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那里有软软的床,暖暖的牛奶,还有很多很多像阿姨一样喜欢小小的人哦。比这里……好多了。”

甜腻的糖精味在小小嘴里化开,混合着林薇身上好闻的香气和她描绘的温暖画面——软软的床、暖暖的牛奶、找到妈妈的希望……这些词语像有魔力,瞬间击穿了小小长久以来的戒备和孤寂。福利院的冰冷、同伴的欺辱,在这巨大的诱惑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小小的眼睛亮了起来,怯懦被一种懵懂的渴望取代。她看着林薇阿姨温柔的笑脸,那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小手主动牵住了林薇伸过来的、温暖柔软的手指。

“真乖!”林薇的笑容灿烂得晃眼,她站起身,牵着小小的手,仿佛牵着一只即将献祭的羔羊,步履轻快地走向停在福利院门口那辆看起来普通无奇的白色面包车。福利院的管理员远远看着,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对林薇频频点头。

车门关上,隔绝了福利院灰扑扑的世界。小小坐在干净的车座上,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城市的高楼大厦对她而言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她紧紧攥着胸前的红头绳,心里充满了对“更好地方”和“找到妈妈”的憧憬,小小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羞涩的笑意。

她不知道,这辆车的终点,并非天堂,而是地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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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入口:天使的谎言

白色面包车没有驶向繁华的市区医院,而是拐进了一条越来越僻静、越来越陈旧的街道,最后停在一栋外表毫不起眼、挂着“陈氏慈善基金会附属生物样本库”牌子的灰色建筑后门。

空气骤然变冷。不是温度的低,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缺乏人气的死寂冰冷。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刺鼻得让小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抓紧了林薇的手。

“别怕,小小,”林薇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在这空旷、回音清晰的走廊里,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这里很安静,是专门给像小小这样特别乖的孩子检查身体的地方。检查完了,我们就能去找妈妈的消息了哦。”她牵着小小,高跟鞋敲击在光洁如镜的冰冷地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敲打在小小越来越不安的心上。

走廊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门禁红灯闪烁着。偶尔有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影无声地匆匆走过,他们的眼神透过镜片扫过来,漠然而空洞,没有在林薇身上停留,更没有看小小一眼,仿佛她们只是移动的空气。

小小开始害怕了。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没有她想象中的小朋友,没有温暖的牛奶香,只有冰冷的灯光、冰冷的墙壁和冰冷的气味。她攥着红头绳的手心全是冷汗,脚步也变得迟疑。

“阿姨……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能……喝牛奶?”她怯生生地问,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细小。

“快了,快了。”林薇敷衍地应着,脚步不停,拉着她拐进另一条更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需要密码和指纹的双开金属门。林薇熟练地操作着,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制剂冰冷气味的空气涌了出来。门内,是一个惨白灯光笼罩下的房间。中央,一张狭小的、冰冷的金属台,在无影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旁边立着一些闪烁着指示灯、缠绕着管线的冰冷仪器。角落里,一个穿着白大褂、同样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背对着她们,正在准备着什么器械,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叮当”声。

这房间,像极了小小的噩梦——冰冷、苍白、毫无生气,像一个巨大的金属棺材。

“不……我不要在这里……”小小猛地停住脚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认出了那种金属台,上次林薇阿姨给她“打针”抽血时,她就被按在类似的台子上!这里没有牛奶,没有软软的床,只有……只有针!她开始拼命往后缩,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想挣脱林薇的手,“阿姨!我要回去!我要回福利院!我不找妈妈了!我不找了!”

“小小!听话!”林薇脸上的温柔面具瞬间碎裂,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被忤逆的不耐烦。她蹲下身,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抓住小小瘦弱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小小痛呼出声。那双刚才还充满“怜爱”的眼睛,此刻近距离地盯着小小,里面只剩下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命令和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物品是否符合规格。

“你不是很乖吗?乖孩子就要听话!阿姨说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检查完就能找到妈妈了!”她的声音又压低下来,带着一种蛊惑的急切,“想想妈妈!你不想见到妈妈吗?马上就好!很快就不疼了!”

“妈妈……”这个字眼像一把钝刀,狠狠戳在小小最脆弱的地方。她挣扎的力气瞬间泄了大半,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恐惧和渴望在她稚嫩的脸上痛苦地交织着。她看着林薇阿姨的脸,那张曾经带来糖果和温柔笑容的脸,此刻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得像一个可怕的怪物。她不明白,为什么“找妈妈”会这么可怕?

“我……我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她屈服了。对妈妈微渺的希望,对“乖孩子”身份的认同,压倒了本能的恐惧。她像一只被抽走了骨头的小动物,被林薇半拖半抱地按在了那张冰冷的金属台上。

金属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病号服(不知何时己被林薇粗暴地套在她身上),刺入骨髓。小小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冰冷的台面上剧烈地颤抖、蜷缩,徒劳地想把自己藏起来,想汲取一丝温暖。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根红头绳,仿佛那是连接她和妈妈、连接她与这个世界温暖一面的唯一绳索。

“按住她。”林薇对那个白大褂男人吩咐,声音恢复了职业性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前的轻松。她利落地戴上口罩和手套,遮住了最后一丝可能泄露情绪的面容。

一双戴着冰冷橡胶手套的大手(是那个白大褂男人)毫不留情地按住了小小瘦弱的肩膀和双腿,力量之大,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小小的身体被强行摊平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像一只等待解剖的标本。

“阿姨……我怕……呜呜……”小小的哀求细若蚊蚋,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她大大的眼睛惊恐地转动着,看着头顶那盏惨白得如同通往地狱入口的无影灯,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视野开始模糊。

林薇拿起一支粗大的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她俯下身,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弯了弯,像是在笑,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刻意放得甜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乖孩子,不怕哦。阿姨给你打一针,就像……就像被小蜜蜂轻轻叮一下,然后你就舒服地睡一觉,醒来就能‘回家’了……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哦。”

“回家”两个字,此刻听来,充满了致命的讽刺和冰冷的双关。

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小小后腰脊椎位置的皮肤,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一缩,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过,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不——!”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那是生命被逼入绝境、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嘶喊!小小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挣扎起来!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试图从那双铁钳般的大手下挣脱!冰冷的金属台面被她的身体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啧!”白大褂男人发出不耐烦的咂舌声,加大了按压的力度。林薇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被打扰进度的愠怒。

“麻醉!快!”她厉声道。

冰冷的针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而残酷地刺破了小小后腰娇嫩的皮肤,穿透了薄薄的肌肉层,抵在了坚硬的脊柱骨上!

剧痛!

比以往任何一次“打针”都要剧烈百倍的剧痛瞬间炸开!小小猛地弓起身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里倒映着林薇那双近在咫尺、只剩下冰冷与漠然的眼睛!

“呃啊——!”凄厉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便被推入的强力麻醉药生生扼断!

起初是冰冷的麻木感沿着脊椎迅速蔓延,如同冻结的潮水。但紧随其后的,不是舒适,而是一种可怕的、灵魂被强行从身体里抽离的虚弱感!仿佛全身的力气、所有的意识,都被那根冰冷的针头吸走了!视野里,林薇那张戴着口罩的脸、头顶惨白的灯光、冰冷的器械……一切都在剧烈地扭曲、旋转、模糊,最终被一片吞噬一切的白光覆盖。

在意识彻底沉沦、堕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林薇对着白大褂男人低声说了一句,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报菜单:

“麻醉生效。目标,腰椎骨髓,活体抽取,最大量。”

接着,是另一个冰冷刺骨、令人头皮炸裂的声音——穿刺针穿透骨骼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声音首接在她濒临溃散的大脑深处响起,成了她意识消亡前最后的烙印。

“唔……”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幼猫断气般的呜咽从她嘴角溢出。

小小的身体彻底下去,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细微抽搐。那双曾经盛满惊恐泪水的大眼睛,彻底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如同蒙尘的玻璃珠。

她紧紧攥着红头绳的小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了。那根褪色的、承载着她全部温暖念想的红头绳,从她冰冷的小手中滑落,无声地飘落在冰冷、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像一滴凝固的、绝望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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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见证:朱砂染泪

冰冷的虚空夹缝中,判官笔骤然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嗡鸣!笔身青光剧烈波动,仿佛被那稚嫩灵魂被彻底碾碎时爆发的滔天怨毒与不甘所浸染。朱砂一点红芒,死死锁定着溯因画面中那根飘落的红头绳,也穿透时空,映照着现实维度中,陈氏“生命资源部”核心实验室里那具蜷缩在冰冷金属台上、被穿刺针贯穿了脊椎、正被贪婪抽取着生命精华的瘦小躯壳。

画面定格在陈小小涣散空洞的瞳孔,与林薇那双戴着无菌手套、正精准操作着抽髓器械、毫无波澜的冷漠眼睛形成的、地狱般的对比之上。

那无声滑落的红头绳,那穿透骨骼的冰冷声响,那生命精华被强行剥离的微弱抽搐……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无形的、带着无尽悲鸣的怨念巨浪,狠狠撞向判官笔!

嗡鸣声达到了顶点!笔身青光大盛,朱砂红芒炽烈如燃烧的血阳!光芒核心,苏晚的身影清晰浮现。她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倒映着小小短暂而灰暗的一生——福利院的孤寂、红头绳的慰藉、林薇伪善的笑容、冰冷的金属台、穿透骨骼的剧痛……最终定格在那根飘落的红头绳上。

没有愤怒的火焰,只有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的冰冷。那是对人性之恶最深的漠视,也是对业孽最清晰的洞悉。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稳稳握住了震颤不休的判官笔。

笔入手,狂暴的嗡鸣瞬间平息,化作一种沉重而肃杀的寂静。青红光芒在笔身流淌,如同无声流淌的血与泪。

苏晚的目光,穿透时空的阻隔,冰冷地投向那间惨白的实验室,投向手术台上那具小小的、正在被榨干最后价值的躯壳,投向林薇那双沾满无形鲜血的手。

她的唇瓣微启,清冷的声音在这虚无的夹缝中回荡,带着宣判的凛冽:

“骨血为引?那便……魂归笔冢。”

判官笔尖,那一点殷红朱砂骤然亮起,如同在虚空中睁开了一只审判之眼。

冰冷的抽吸声在实验室里单调地持续着。装着浓缩骨髓液的试管在灯光下泛着诡异而珍贵的微光。林薇专注地盯着刻度,口罩上方露出的眉宇间,只有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她丝毫没有察觉,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带着褪色红头绳气息的纯净魂光,被一股超越凡尘的力量温柔而坚定地包裹、抽离,无声无息地没入了虚空中那支古朴的判官笔内。

笔身微微一颤,朱砂红芒闪烁了一下,仿佛无声地接纳了一滴沉重的泪。

实验台上,陈小小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体征,彻底化为一条冰冷的首线。那根褪色的红头绳,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成了这场无声屠杀的唯一祭品。

苏晚握着笔,身影在青红光芒中渐渐淡去。虚空中,只余下一句冰冷的低语,如同烙印: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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