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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寒潭归寂,墨痕再起

帕米尔高原,世界的屋脊。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压在连绵起伏、覆盖着万年冰雪的群峰之上。寒风如同无形的巨刃,在嶙峋陡峭的山岩间呼啸穿梭,卷起细碎的冰晶,发出永不停歇的、如同远古巨兽低吼般的呜咽。空气稀薄而冰冷,吸一口都带着刀割般的刺痛。这里是生命的禁区,唯有亘古的严寒与死寂永恒统治。

一座孤峰之巅,积雪被狂风削去,露出下方黝黑、冰冷、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古老岩石。苏晚的身影静静伫立其上。宽大的衣袍在狂暴的罡风中纹丝不动,兜帽低垂,掩去了所有面容,只留下一个与这冰封绝域浑然一体的、孤绝的剪影。她摊开手掌。

掌心之上,那支通体玄黑、唯有笔锋一点暗金流转的判官笔,静静悬浮。

笔身之上,那些古朴玄奥的纹路中,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血色光泽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沉降,最终彻底内敛、凝固,化为一种深邃的、圆满的暗红,如同干涸的、饱饮了罪孽的古老血痂。一种冰冷、沉寂、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寂灭气息,从笔身弥漫开来。这是湮灭了“生命科技”、“黄昏理事会”及其遍布全球的根系后,汇聚而来的、庞大而纯粹的“功德”——非是颂扬,而是无数沉冤得雪、孽债偿尽的灵魂归于安宁时,对审判者最本源的馈赠,是法则对其践行的认可。

笔尖那点暗金锋芒,在内敛的功德之力滋养下,变得更加凝练、深邃,仿佛蕴藏着一片微缩的、冰冷的宇宙星空。

苏晚兜帽下的眼神,如同万载寒潭,映照着这苍茫孤绝的冰雪世界,无悲无喜,无波无澜。仿佛刚刚结束的那场席卷全球、震动世界的审判风暴,不过是拂去肩头的一片雪花。寒潭归寂,万籁无声。

然而,就在这功德圆满、万籁俱寂的刹那——

嗡!!!

判官笔笔身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急促、如同被无形巨锤敲击般的嗡鸣!那刚刚内敛凝固的暗红色功德纹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般剧烈波动起来!笔尖那点深邃的暗金锋芒骤然暴涨、扭曲、吞吐不定,如同压抑着无法言说的愤怒!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浓烈泥土腥气和刺骨绝望的意念流,如同穿过无尽空间的冰冷钢针,狠狠地、毫无阻碍地扎入了苏晚的意识深处!

碎片化的景象,伴随着冰冷、窒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滔天的怨念,强行涌入:

黑暗!绝对的、粘稠的、令人疯狂的黑暗!没有一丝光!

窒息!沉重的泥土!冰冷的、带着腐烂草根和碎石子的泥土!从西面八方死死地挤压过来!塞满了口鼻!堵塞了喉咙!每一次徒劳的呼吸,吸入的都是令人作呕的土腥味和绝望!

* **挣扎!** 身体被绳索死死捆缚!嘴巴被胶带封死!只能发出微弱到极致的“呜呜”声!手脚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地、徒劳地扭动、蹬踹!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抓挠,留下带血的划痕!肺部如同被火焰灼烧!意识在窒息和恐惧中飞速流逝!

* **声音!** 头顶上方!隔着厚厚的土层!传来少年人特有的、尚未完全变声的、带着残忍兴奋和得意的大笑!还有铁锹铲土、重重拍打在泥土上的沉闷声响!

* **绝望!**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是对生的无限眷恋和对施暴者刻骨的怨毒!还有…三个模糊的、带着残忍笑容的、极其年轻的脸孔!

景象消失。

但那烙印——活埋的冰冷窒息!泥土的腥气!绳索的勒痛!施暴者残忍的笑声!以及最后定格在那三个极其年轻的、却如同恶魔般的面孔——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苏晚的意识核心!

同时涌入的,还有一丝冰冷的、来自世俗律法的“裁决”信息:

受害者:王小川(女,14岁)

施暴者:李强(男,14岁)、张强(男,14岁)、赵龙(男,13岁)

判决:因未达法定刑事责任年龄,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实际羁押于少管所)。

七年!

一个年轻生命被残忍剥夺,在冰冷的泥土中绝望窒息!

而施暴者,仅仅因为披着“未成年”的皮囊,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七年的牢狱?!

滔天的怨念!冰冷的窒息!泥土的腥气!还有那三个少年恶魔残忍的笑脸!与那轻飘飘的“七年”判决,形成了最尖锐、最讽刺、最令人作呕的对比!如同在刚刚平息的血海孽债之上,又泼上了一桶滚烫的、污秽的毒油!

判官笔在苏晚掌心疯狂震颤!笔尖的暗金锋芒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熔岩,炽烈地吞吐着,几乎要破空而去!笔身上那刚刚内敛的暗红功德纹路剧烈波动,仿佛被这新的、充满不公与怨毒的烙印所玷污、所激怒!一种源自法则本身的、对生命被如此轻贱践踏、对罪恶被如此苍白庇护的极致厌恶与冰冷的杀意,在她沉寂如万载寒冰的心湖中,掀起了足以冻结星辰的风暴!

寒潭不再归寂。

冰封之下,是足以焚毁伪善与庇护的滔天怒焰!

苏晚缓缓抬眸。

兜帽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帕米尔高原的重重风雪,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冰冷地落在了那冤魂呼唤传来的方向——那片掩埋了无辜少女的冰冷土地,以及那片土地上,被苍白律法所“保护”着的三个年轻恶魔。

她的五指缓缓收拢,将那支震颤着、咆哮着、渴望着审判的判官笔死死握住。笔身传递来的冰冷杀意与她自身的法则之寒完美交融。

风雪依旧呼啸。

孤峰之巅的身影,如同融入水墨的墨痕,在帕米尔高原铅灰色的天幕下,缓缓淡去,消散无踪。

唯有那声冰冷的箴言,如同亘古的判决,在呼啸的风雪中散开,低不可闻,却带着斩断一切伪善与庇护的决绝:

“笔锋所指,孽债当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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