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湖西岸的废弃码头笼罩在晨雾中，老钟的铁皮船拴在锈迹斑斑的铁柱上，船身布满青苔，船头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沙哑的响声。林深抱着渔具包跳上船时，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惊飞了栖息在船舷的水鸟。
“知道为什么叫你凌晨三点来？”老钟蹲在船头清理钓线，烟袋锅的火星在雾中明明灭灭，“鱼群凌晨觅食最谨慎，能看清你的破绽。”
林深点头，摸出父亲的双鱼纹钓竿。老钟瞥了一眼，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这竿子......你爹当年用它钓过青湖龙王。”
“青湖龙王？”
“百斤以上的青鱼，背鳍像小船帆。”老人用钓线在水面上画出弧线，“你爹那时候不用诱食剂，靠的是观天色、辨水流、听鱼泡。哪像现在的年轻人，钓个鱼还带电脑。”
他突然甩竿，鱼钩精准落入二十米外的矿泉水瓶中，瓶身随线组被拽得倾斜，却未发出半点水花声。林深瞪大眼，这手抛竿精度，比他在首播间见过的任何大师都要厉害。
“看好了，抛竿三要素：腕力、腰劲、眼神。”老钟示范着侧身引竿，钓线在身后划出半圆，“你不是要参加青湖杯吗？G区那片‘空军位’，底下有个斜坡，鱼群喜欢在坎位觅食。”
林深心头一震，周洲昨晚刚黑进赛事系统确认过钓位分配，老钟居然早就知道？老人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敲了敲烟袋锅：“陆钧那点手段，二十年前我就玩过。当年他花钱买通裁判改抽签结果，结果我用七星漂钓草洞，照样拿了冠军。”
训练从抛竿精准度开始。老钟在水面漂了六个矿泉水瓶，要求林深在十分钟内将饵料依次投入瓶中，误差不能超过十厘米。前三次抛投，饵料不是落水声太大惊走鱼群，就是偏离目标半米远，急得他额头首冒冷汗。
“手腕太僵！”老钟突然用烟袋锅敲他手肘，“抛竿不是扔石头，要像挥毛笔，顺着力道走。再来！”
第五次抛投时，林深突然想起父亲教他写字的场景，手腕不自觉地放松。钓线如灵蛇般飞出，饵料“扑通”落入第三个瓶中，溅起的水花比前几次小了一半。老钟点头：“有点意思了。钓鱼和做人一样，刚则易折，柔能克刚。”
中午休息时，林深坐在船头啃馒头，看着老钟用竹筒从湖里取水。阳光穿透薄雾，在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光斑，他后颈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竟和夏渔实验室里的畸形鱼鳞片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你爹和陆钧合伙开饵料厂。”老钟突然开口，“陆钧想往饵料里加工业碱，你爹不同意，两人大吵一架。后来你爹发现青湖鱼群异常，怀疑是工业污染，想公开检测报告......”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快艇的轰鸣。三艘挂着钧海渔具旗帜的快艇破浪而来，船头架着高音喇叭：“林深造假！爆护饵料害死青湖鱼！”湖水被螺旋桨搅成浑浊的泥浆，几条翻着白肚的鲫鱼漂过，鱼鳃上布满血丝。
林深攥紧钓竿，指节发白。老钟吐了口烟，慢悠悠地从船舱摸出个铁皮罐子，往水里撒了把粉末。奇迹般地，浑浊的湖水竟在几分钟内清澈见底，受惊的鱼群重新聚拢过来，甚至有几条鲤鱼跳出水面。
“什么东西？”林深惊呼。
“野路子。”老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龈，“用绞股蓝和槐树叶泡的水，能去浊增氧。陆钧那点小伎俩，在鱼眼里就是小儿科。”
下午的训练转入鱼情预判。老钟教他观察水面波纹：“鲫鱼咬钩时水面像开小菊花，鲤鱼拱泥会冒细密水泡，青鱼吃草动静大，会有碎草屑浮起来。”说着他指向远处的芦苇丛，“看那片水纹，底下有群鳊鱼在啃草。”
林深眯眼望去，只见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果然有几片草叶缓缓漂出。他摸出手机想拍下来，却发现信号格全变成了叉号。老钟看着他的智能钓竿：“别依赖那些电子玩意，鱼情在水里，也在心里。”
夜幕降临时，林深的抛竿成功率达到了60%。老钟扔给他一本油布包着的旧书，封面写着《天展钓法秘要》，内页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青湖底的防空洞结构图：“今晚回去研究，G区的鱼群喜欢躲在防空洞裂缝里，用长竿短线钓钝口。”
回程的路上，林深打开手机，发现周洲发来十几条消息：“智能钓竿传感器过载！”“夏渔说稀土矿的废水渗入青湖了！”“陆钧买通了赛事方的AI工程师！”最后一条是段视频，画面里陆钧正在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握手，桌上摆着“鱼情预测算法共享协议”。
他摸出老钟给的防空洞图纸，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43年日军投放的化学武器罐，就在G区水底。”想起夏渔提到的基因污染，林深不禁打了个寒颤。
凌晨一点，渔具店地下室。
周洲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深哥，智能钓竿的碳纤维竿稍总是断裂，材料强度不够。”
林深翻开《天展钓法秘要》，里面夹着老钟留的纸条：“竹制钓竿震出的频率，和青鱼鳔的共振频率一致。”他突然想起父亲渔船上的老竹竿，那些被他当成废品卖掉的竹竿，说不定藏着关键技术。
“试试混合材料，”他抓起桌上的芦苇杆，“用竹子做芯，外面裹碳纤维，再涂一层纳米树脂。就叫‘竹碳复合竿’。”
周洲眼睛一亮，敲击键盘的速度加快：“我黑进了钧海的材料实验室，他们正在研发声波诱鱼器，频率范围在20-50赫兹，和青鱼的求偶声波重叠。”
“所以他们能控制鱼群聚集？”林深捏紧芦苇杆，想起白天看到的畸形鲫鱼，“周洲，帮我查下二十年前青湖化学武器泄漏的具置，还有......”他顿了顿，“老钟的真实身份。”
窗外，青湖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兽在水底翻滚。林深摸出老钟给的粉末，在月光下细看——那是晒干的绞股蓝碎叶，夹杂着几片淡紫色的花瓣，和神秘老人给的饵料配方里的一味药材一模一样。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