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加快脚步,绕过拐角,来到亭子边缘。只见亭子中央摆了张小桌子,桌子后坐着两位中年男子,一胖一瘦,胖子满脸笑容,瘦子时不时挑眉,逗得台下一群人哈哈大笑。几张长凳上,围坐着十来位男女老少,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江德福轻轻推开亭子的木门,走了进去,安杰也紧跟着。他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江德福放松地拍了拍膝盖,嘴角扬起,“这气氛不错,咱们也来感受感受。”
胖子一开口便模仿起邻居老太太的口音,“哎呦,我这邻居可真够能唠叨的,天天早上五点半就开始念叨我家老头子,连狗都被吓着了!”
瘦子接茬道:“您说那老太太是咱们这条街上最早起的人了,可她的闲话比闹钟还准时!”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江德福忍不住低声对安杰说:“这不就是咱们村里那口气嘛,太接地气了。”
安杰点头,眼神却带着一丝柔和,“这相声里藏着好多我们生活的影子,听得我心里暖暖的。”
江德福望着安杰,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保护欲,“以后我们也该多来这里,听听这些日常的笑话,生活才不会那么沉重。”
安杰回过头来,眼神坚定,“嗯,有时候,笑一笑,比什么都重要。”
相声继续进行,胖子和瘦子你来我往,调侃着邻里间的趣事,偶尔还故意夸张手势,引得周围的人笑声连连。江德福时不时用手比划着模仿台上的动作,逗得安杰忍俊不禁。
亭子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轻松起来,江德福的心结在笑声中慢慢松开,他想到这些简单的快乐竟然被他们忽略了那么久。安杰看着江德福,觉得他那副沉稳外表下,也藏着孩子般的欢喜,心里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一阵。
“江德福哥,你小时候会不会也讲过相声?”安杰忍不住问。
江德福摸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我嘛?那会儿就跟着村里的老人学过几段,不过,哪有这两位师傅讲得这么溜。”
安杰笑了,“以后你也得多练练,咱们村子里就缺你这样能逗乐的人了。”
江德福咧嘴笑开,“好啊,有机会我给你现场表演一段,保证你笑到肚子疼。”
亭子里又响起一阵笑声,晚风轻拂过树叶,吹得柳枝轻摇,仿佛也在跟着他们一起乐。
江德福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比什么都真实,比什么都温暖。那一刻,他的心轻盈得像是又回到了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笑声不断的日子。
江德福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针,下午三点刚过,阳光落在地面上,拉出斜长的影子。他转头看着安杰,嘴角微扬,“咱们不是说这两天想看看新上映的片子嘛?干脆今天去,时间正合适。”
安杰正坐在藤椅上择着豇豆,听见这话顿了顿,抬眼望他,“你还记得呀?我以为你光顾着菜地那点事儿,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江德福笑了笑,走过去拿起她身边的箩筐,“菜改天再择,先带你去看场电影,你不是说最近日子平淡得像白水煮面吗?今天咱就加点‘佐料’。”
安杰笑出声,眼里却是一抹温热,仿佛是盛夏夜风中被微光轻轻拂过,“那你等我换件衣服,电影院空调冷,别着了凉。”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镇子东边那家老电影院门口。江德福照例走在前头,左顾右盼着,“这电影院我都快十年没踏进来了。以前还放胶片的,现在估计都换成数码设备了吧。”
安杰穿着一条浅蓝连衣裙,脚上踩着白色帆布鞋,气质温婉又俏皮,她站在售票窗口前盯着排片表看了会儿,忽然轻声说:“我想看这个,《晚风如你》。”
江德福瞄了一眼,“爱情片?行啊,你喜欢就看。”
等到他们走进放映厅的时候,场内己经坐了三分之一的人。两人选了靠后的一排,正中偏左的位置。影院内的灯光渐暗,银幕上的片头缓缓铺开,一道柔和的背景音乐像潮水一样漫上心头。
江德福坐下之后,悄悄瞥了眼安杰,她正托着下巴看着屏幕,目光一瞬不瞬。屏幕上演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从相识到相知,穿插着细腻的对白和日常生活的琐碎片段。
“你相信,日子越平淡,感情越真吗?”银幕上女主角的声音悠然传来。
江德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这些年来的点滴:安杰为他熬夜煲汤,风雨天一起种菜,争执后谁也不肯先服软但又默默给对方留饭菜……他的喉头微微发紧,却又不动声色地移了移坐姿。
“江德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生活,其实就是电影里说的那种。”安杰突然轻声问。
江德福侧过脸,借着银幕的光看她,目光柔和得可以捧起水面,“想过。你要是女主角,那我肯定是那个跑丢了自行车却还是一路追着你跑回家的男主角。”
安杰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夏日傍晚的光。
电影放到中段,一场雨戏将两个角色的情绪推向高潮。影院里的冷气开得不轻,安杰打了个寒噤,江德福立刻注意到,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薄外套搭在她肩上,“别冻着。”
“你怎么老像个老父亲一样。”她佯嗔道。
“我这叫细心。”江德福理首气壮。
安杰没再说话,只轻轻靠在他肩上,半晌没有动弹。
放映厅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有人咳嗽的细声,银幕上的光芒跳跃,在江德福脸上描出坚毅与柔和交织的纹理。他目光专注,却又不像在看电影,更像是在感受安杰靠在自己肩头的重量,那份信赖,那种不动声色的亲密。
电影结尾的最后一幕是夕阳下,两位老年主角并肩坐在长椅上,身旁是一个摇篮,里面躺着他们的孙子。没有对白,只有悠长的琴音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江德福的眼神停在那画面良久,心里忽然就柔软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