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福刚从屋外洗完手回来，甫一踏进客厅，就看见江德花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的荧幕闪烁着热闹的综艺画面。她抱着一个不小的瓷盆，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炒瓜子，手指翻飞如风，嘴里“咔哧咔哧”响个不停。瓜子壳被她一抿就吐到了盆沿边上，再灵巧地用食指一弹，“啪”的一声轻响，就落进了旁边己经堆了一小堆的垃圾袋里。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把她头顶那一圈蓬松的发丝镀上了金边，她整个人窝在软垫里像只惬意的狸猫，眼睛紧盯着电视上热闹非凡的节目，时不时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是刚才喂饱了猫，现在轮到自己享受了？”江德福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半调侃半嗔怪地走近。
“那可不是嘛！”江德花笑眯眯地回头看他，嘴里还含着瓜子壳，含糊不清地说道：“猫吃得比我还讲究，罐头加小鱼干，我这不就图个瓜子香嘛。”
她说着又“啪”地磕了一个瓜子，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满足。
江德福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木椅上，望着她那副乐不思蜀的模样，不禁摇头笑了笑。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地啜着，一股暖意从喉咙缓缓往下沁到心窝。他其实挺羡慕江德花的这份松弛感，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急，哪怕是日头在天，饭还没做，锅台上还留着他中午吃剩的碗筷，她都能泰然自若地坐这儿嗑着瓜子看电视。
“你这是看啥呢，笑得跟中了奖似的。”江德福一边喝水一边问。
“《乡趣串串串》，今天这期可搞笑了，”江德花边说边挥挥手，“主持人在农村体验喂猪，被猪拱了一脚，首接跌进粪池里，我都快笑疯了。”
“这都啥节目……”江德福皱眉，“你还真就看得起劲。”
“人家生活多丰富！比你那会儿就知道刷锅、修水管、有趣多了。”江德花一边说着，一边又磕了一个瓜子，“再说了，生活就得找乐子，不然咋活？”
江德福懒得反驳她，只是咧咧嘴，又倒了点水，默默喝着。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向来讲究实在，干事讲条理，过日子就得过出个样来。可偏偏江德花这种人，事儿都不放在心上，饭点到不了桌，地脏了也不擦，猫翻了纸箱她都能当做是猫“探索生活”。
“你那瓜子壳能不能别撒一地？”他眼角扫到她膝盖边有几个掉落的壳，眉头一拧。
“诶呀我不是故意的嘛……”江德花拿起抱枕挡住脚边，“一会儿一块扫行不行？”
“行是行，就怕你说完就忘。”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她噘着嘴，一副“你怎么老不相信我”的表情。
“你骗我次数比瓜子壳还多。”
“哎呀你别数旧账了。”江德花拍拍他膝盖，“你要真闲着，不如去炒点香辣花生来配我的瓜子？”
江德福叹了口气，把水杯放下，站起身，理了理袖子：“我还真不能闲着。我去厨房看看那锅今天还能不能用了。”
他刚走两步，安杰便从后门走进来，手上拎着一束洗净的葱和两根黄瓜，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明快。
“你俩吵啥呢？远远就听见你们在院里斗嘴。”安杰边走边把黄瓜放到菜板上，“德福你再不修水龙头，厨房都快成小池塘了。”
“我这不刚准备去瞅瞅嘛。”江德福苦笑着拿起工具包，“这家里一刻都不让人歇着。”
安杰瞥了江德花一眼，看她满脸轻松，一边嗑瓜子一边哼小曲儿，忍不住也笑了：“你瞧瞧她那样儿，像不像要过年了？”
“就是过年我也没她那么闲。”江德福往厨房走，背影带着点“命苦工人”的辛酸。
安杰放下手里的菜，看了看电视里还在闹腾的节目，又看了看江德花靠在沙发上那副惬意的模样，心里忽然升起一点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感慨，她自己这些年忙忙碌碌，从未真正有这样一刻，能像江德花一样，心无挂碍地坐在沙发上笑着吃瓜子。
“你也来点？”江德花递过一把瓜子，眼睛弯成月牙儿。
安杰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坐到她身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着她看起了那没头没脑的综艺节目。
屋内的光线柔和，黄昏的余晖从窗帘缝隙间斜斜地照进来，把客厅的地板拉出一长条浅金色的影子。电视机还在放着热闹的声音，画面切换得飞快，笑点接二连三，但沙发上的两个女人此刻却己没有刚才那么专注了。
江德花吃瓜子的手慢了下来，目光飘忽，脑子不知道飘到了哪处。她嘴里咬着一颗瓜子，壳还没剥开，却己经开始发呆。眼睛盯着荧幕，心思却飘去了厨房——那边江德福“咔啦咔啦”拧管子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时不时夹杂着几句自言自语，有点烦躁的语气。
她忽然有些心虚。
“哎，安杰，你说我哥天天就围着家转，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安杰正拿着瓜子磕得欢，被她这一问愣了愣，随口答道：“他啊？他那是闲不住，整天找事做，不让他动一动，他还浑身难受呢。”
“可我瞧着他今儿好像挺累的，”江德花一边说着，一边手里捏着一颗瓜子，却迟迟没送进嘴，“我都看见他蹲着修院门，膝盖那裤子都蹭脏了。”
安杰轻笑了一声，“这叫当家的心态，他不出点汗不觉得活着。”
江德花听着这话，一下就没了下文。她转头看了看厨房方向，那扇半掩的门后光线忽明忽暗，像是江德福正在晃来晃去地忙碌着。
她咂咂嘴，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瓜子盆一把塞进安杰手里：“你接着磕，我去看看他。”
“哎——你不是说等一会儿再去收拾瓜子壳吗？”
“谁管那壳啊！”江德花撂下一句，就哒哒哒跑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