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杰抬眼，眼神里透着揶揄，“你上次做酱排，盐放了两次，吃得我连夜喝了两壶茶解咸。”
“那是实验嘛。”江德福笑嘻嘻地辩解，“这次我记住了，我做的你们一定喜欢。”
江德花撇嘴，“还是这家放心。那汤汁收得紧，咸淡正好，连配的酸汤莴苣叶都这么有层次，酸里带着点回甘，锅底肯定下过功夫。”
说着，她还抬手拍了下桌面，“尤其是那个干煸豆角，我一口气能吃一盘。火候掌握得刚刚好，外脆里嫩，油香西溢。安杰姐，你是不是觉得也不错？”
安杰点头，轻抿嘴唇，“确实。这种味道不是新手能做出来的。老板应该是有些年头的。”
江德福抬头望了眼厨房方向，见老板正在案板边切菜，那切菜的节奏干净利落，手势沉稳，不慌不忙，显然不是初入行的菜鸟。他心下默默记了一笔：这家店，确实不简单。
“我回头带点酒来，和老板搭个话。”江德福转回头，小声说，“说不定还能学两招。”
“你是想学招呢，还是想套人配方？”安杰忍不住嗤笑一声，眼角余光一瞥，见江德福脸上那点小算计浮上来，不由得也笑了。
饭后三人慢慢起身结账，老板亲自出来送他们，神情里带着几分热情与诚意。
“今天几位是第一次来吧？如果觉得味道还行，下次我给你们留点小灶，酱骨汤我们有时加点黄豆、莲藕，那味儿更上一层楼。”
江德花眼睛一亮，“还能变花样？那行！你记住我，姓江的，江德花，我以后隔三差五就来报到。”
老板笑着点头，“记住了，江小姐。下次来给你们加份炒蒜苗，送的。”
离开“锅香居”时，夜己深了几分，镇上的风吹得更凉爽，星星静静地缀在天空中，一切都安静得让人心生安定。
回家的路上，江德花还是忍不住回味，走一段就回头说一句：
“那汤真是入味儿。”
“茄子炖得不软不烂，最难得。”
“饭煮得也好，粒粒分明。”
江德福走在前头，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涌起一种近乎满足的情绪。这种简单的小满足，仿佛一碗热汤，一口米饭，抚慰着人心里那些悄无声息的角落。
安杰落后半步，手中拿着刚才老板送的小卡片，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道推荐菜，旁边还画着小鱼干图案，看着就有种亲切感。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着前方那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忽然觉得今晚这顿饭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仪式，唤醒了这个小家庭里某些久违的热络与欢喜。
回到家，院子里月光己经照得墙角发白。猫躺在葡萄架下懒洋洋地舔着爪子，连睫毛都不动一下。
“哎哟，我走不动了。”江德花往躺椅上一坐，把鞋子踢飞到一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吃撑了，今天是真吃撑了。”
江德福捧着水壶去厨房烧水，边走边摇头：“你呀，平时饭不多吃，一看到外头的就胃口大开。”
“那不是外头做得香嘛。”江德花理首气壮，“再说了，谁不喜欢吃点稀罕的？”
安杰进屋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走到院中拢了拢披散的头发，坐到江德花旁边，轻声说：“明儿你要是闲，就帮我去采点香椿叶回来，前院那棵树上长得茂，我想做香椿鸡蛋饼。”
江德花“唔”了一声，侧身靠着椅背，“可以。反正我现在胃口被打开了，你做，我吃。”
江德福把水壶搁在灶台上，火点起来，水开始“咕噜咕噜”地响，蒸汽升腾而上，夜晚的小院里，烟火味渐渐弥散开来。
江德福吃得肚子饱饱，扣着皮带走在前头，两只手自然垂着，整个人步子不急不缓，透着几分饭后散步的惬意。身后的江德花却像喝了蜜糖似的，一边踢着街边小石子，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时不时又跳两下，连碎步都带着轻盈的雀跃。
“德福哥你看我——”她忽然一转身，脚尖点地转了个圈，裙摆随着动作轻轻飞扬起来，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江德福回头瞄她一眼，嘴角动了动，似乎是笑，又像是憋着笑，“你是饭吃多了发飘了是不是？别一会儿脚崴了，到时候你自己回不去可没人背你。”
“你才不会背我！”江德花一撇嘴，嘻嘻笑了两声，脚下步伐更欢，“不过我又没叫你背我，我身体好着呢！你看我跳，跳得多轻快——”
说着她又蹦起来，跳过一道小水沟，像只扑闪着翅膀的小鸟落在江德福前面，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我比你年轻！”
“行行行，你年轻。”江德福叹了口气，边说边将手搭在腰上活动了一下，“你这一天闹腾得我骨头缝都要散了。”
他话是这么说，眼里却带着几分宠溺。一路走来，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经过的一两个挑着东西的摊贩，或者刚收摊的老板骑着电动车从小巷穿过，风带着饭菜的余香、泥土的清甜，还有不知谁家窗台下正开的夜来香，一股脑儿地钻进鼻子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情轻松了不少。
安杰慢了一步，穿着平底布鞋，走在两人中间偏后的位置。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兄妹两个一唱一和，脸上带着一丝看似平淡实则掩不住的柔和微笑。那种笑像是夜色里一盏静静亮着的小灯，照亮的不只是脚下路，还有心里最温热的一角。
“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跳来跳去的，”安杰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记得有一次你非要学人跳绳，把自家那条晾衣绳偷下来，结果没两下就摔个大跟头，哭得震天响。”
“啊？那时候不是你拉着我学的吗！”江德花转头，嘟起嘴，“我那是为了给你跳，才出糗的。”
“我可没逼你跳。”安杰忍住笑意，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那时候你皮得很，现在也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