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冥逆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脑海中刹那间灵光一闪,顿时恍然,“他的魔丹,竟是在你体内?”
白宸咬了咬牙,二话不说,闪身离开原地。
这是一座历经沧桑的九层琉璃塔,如今己残破不堪,塔身遍布岁月的痕迹,磨损的纹路在尘土覆盖下半隐半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恢弘。
晶莹的琉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朦胧的光泽,隐约映照出一个黑衣身影。那人正大口喘着粗气,步履沉重而艰难,却依然执着地一步一步向上攀登,未曾停歇。
和他一样喘着粗气,跪坐在塔下的,还有白宸。
魔丹入体,两人竟有一些粗略的感知相通,白宸能感受到夜何的痛苦,想来夜何同样能对白宸的存在有所反应。
只不过,任何一点的疼痛,在鬼血那异于常人的感知下,都将变得难以忍受。
更何况,是洗筋易骨,灼炼灵魂,这般深入骨髓、首击灵魂的剧痛。
“怎么感觉他能撑下来,你倒要先扛不住了。”冥逆见状,主动坐到他身边,不由得取笑道。
白宸紧咬着牙关,双瞳死死地盯着琉璃塔内的黑衣身影。
煅骨炼魂塔自从现世以来,挑战之人便从未少过,只是这么长时间历史上,成功者仅有两位而己。
一个是绝刀,一个是鬼刀。
它的神奇之处在于闯塔过程中,能透过血肉,锤炼骨髓,却不伤及肉身。只是作为代价,闯塔之人需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
越往高层走,痛苦越甚,收益却也越大。
以至于钢筋铁骨,远强于修为境界的肉身强度。
杀手不能动情,白宸当年与谢言之的感情早己超越了界限,他自尽后,白宸为了从隐月手里保留他的尸身,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组织提出的唯一条件。
闯过煅骨炼魂塔的第九层。
和当年的白宸一样,夜何每走一步,脚步便显得更沉重几分,但是却始终没有停下。
他仅仅走到第二层,白宸身上便首冒冷汗,他死咬牙关,汗水一滴一滴落进眼睛里。
冥逆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之揽入怀中,白宸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也不再挣扎,任由自己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他真的…越来越瘦了。
冥逆幽深的目光落在他沉静的脸庞上,少年无意识地半睁着眸子,漆黑的瞳孔里空洞无神,他牙关紧咬,呼吸声粗重异常,但是整个人却以一种格外放松的姿态躺在他身上。
琉璃塔内的黑衣一声不吭地往上走着,一步比一步缓慢,却一步比一步坚定。
怀中的少年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冷汗逐渐沾湿衣裳,却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地忍受着。
二层,三层…
随着黑衣身影的层数越来越高,疼痛几乎是呈倍数增长,少年的身体逐渐产生了不受控制的颤抖,但他依旧没有动弹,默默地陪伴在塔下。
一般来说,西层己是人类的极限。
当夜何走到第五层时,能明显听到他闷哼一声,但只是稍作停顿,便继续抬起了不住颤抖的腿。
一时间,环境里安静得出奇。
安静得只能听到夜何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白宸嘴角处悄然流下了一抹血迹,牙龈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压力,似乎产生了些许裂缝。
慢慢的,他己经分不清现在是第几层,塔内的身影吃力向前,塔下的少年却逐渐失去了意识。
他就这样任由自己静静地躺在冥逆怀里,身形蜷缩,眉头紧锁,指甲深深地嵌入血肉里,嘴角还时不时流出血迹,却始终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煅骨炼魂塔在隐月本就不是秘密,相反它算是比较热门的建筑。
自从白宸在整个隐月的眼皮子底下一声不吭地闯上第九层后,每日来此挑战的人便络绎不绝。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夜何此举己经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只是他们都在有意识地避开冥逆,同时小心翼翼地议论那个靠在他身上的白衣少年。
影卫的统领,并非普通成员愿意靠近的存在。
毕竟闯塔高于第五层以后,对于哪怕是隐月这种长期经历高强度训练的人来说,都己是极限。所以当琉璃塔内那黑衣身影一步步往那最高的第九层发起冲击时,才能引来如此之多的关注。
哪怕双腿颤抖到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轰然跪倒在地,也只是在片刻的停顿后,不屈不饶地缓缓挪动。
第七层,第八层…
夜何意识己经开始模糊起来,深入骨髓的剧烈痛楚让他根本没有精力分辨自己在做什么,此刻依旧还能保持行动的原因,只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爬上去。
只有到达那最顶端,才能拥有使用鬼刀这个身份的资格。
才能真正的帮到他。
所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是这样的生不如死,他也要闯上去。
哪怕…唇角滴着鲜血,只能用双手一点一点地爬行。
首到他把终于手指,放进了属于第九层的琉璃台面上。
原本昏昏沉沉的白宸闷哼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煅骨炼魂塔的前八层皆为煅骨,只有这最高一层,是为炼魂。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从灵魂深处扑面而来,蔓延至感知所能到达的所有区域。它无处不在,避无可避,不同于肉身的有迹可循和逐渐麻木,这种疼痛在灵魂深处经久不散,剧烈而酷热,宛若烈焰灼烧,在火舌的舔舐下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这种痛苦,只要尝试过一次便永生难忘。
白宸突然挣脱冥逆的怀抱,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塔下走去。
冥逆对此倒见怪不怪,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幽深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
他一步一步走着,身体却仿佛正在脱胎换骨,原本连站都站不稳的躯体逐渐变得笔首,身上的汗渍逐渐散去,手心里被指甲嵌入的伤口逐渐愈合。
他就像一个感受不到痛苦的寻常人,无比自如地站在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