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探究的目光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落到了身后夜何身上,其中也包括了白宸。
而后者似乎也知道几人的想法,语气淡漠,“绝刀只给我争取到七天时间,你们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
“幸会。”温如玉笑笑,并没有立即询问什么,而是道,“虽说自古以来人魔之间势不两立,但琉璃殿和末刃一样,是三国九派中少数几个不禁止与魔族来往的门派。因此,你可以放心留在这里。”
夜何挑了挑眉,随即礼貌性点头,“多谢。”
人魔之间千年对立,在他如今立场并不明确的情况下,温如玉没有经过任何质疑,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确实有格局。
自从琉璃殿上代年轻一辈的双子星江离白芷,一个选择统领护林军,一个顺势接任琉璃殿主之位,这么多年以来,温如玉以真传弟子身份,对琉璃殿付出的心血,几乎全大陆都看在眼里。
对内他能将八大殿的优劣了解得一清二楚,查缺补漏,扬长避短,将所有弟子拧成一股绳;对外他能用那温温和和的姿态,打出战神之名,不卑不亢地为琉璃殿争取资源和利益,除了不敌鬼刀,几乎从未有过败绩。
而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哪怕是外门弟子,甚至是夜何这样目的不明的“客人”时,都能一如既往地笑意温和,谦逊有礼,挑不出一点错处。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自古以来最了解琉璃殿,也是最适合少殿主之位的人选。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因此白宸才主动推诿。
不是白宸做不到,而是,他更合适。
但白宸永远不会反驳绝刀的要求。
温如玉并不理解这点,可他从头至尾都从未对白宸产生不满的情绪,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地位被夺而气馁,只是一如既往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
温如玉闻言,对他温和地笑笑,又看向白宸,“琉璃殿向来没有少殿主一说,才做出举行册封仪式昭告天下的举动,因此未曾特设住所。日后你在琉璃殿,与真传弟子同居于风信殿如何?”
“乐意之至。”白宸颔首,随即目光瞥向夜何,“他这几天和我一块吧,不必安排。”
温如玉微微颔首,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白宸突然递给他一个小玉瓶,随即用眼神暗示在一旁默不作声,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的江子彻。
他顿时心下了然,爽快收下,温柔笑道,“你们好好休息,三日后,我自会派人来接。”
“有劳了。”白宸拱手行礼。
很快,将二人带至给白宸准备的寝室,温如玉也没有多做停留,以处理伤口为由,带着江子彻先行离开了。
风信殿。
琉璃殿内门弟子的寝殿都集中于此,同时这里也是弟子们修炼的场所。
而大殿正中心的,乃是真传弟子房间及其所属个人空间,里面除了熟悉的清泉古树和寒冰玉床,还有一小片灵力充沛的空间用于闭关。
精心打造的闭关结界,谁看了能不惊叹一声奢侈。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床上的寒冰玉髓,形似软玉,肤如玉脂,绝美得如同一件无瑕的艺术品。
“好大的手笔。”夜何环顾西周,轻声叹道。
白宸看了他一眼,从袖里拿出一枚木质的腰牌,随手丢给他,“给你。”
夜何伸手接住,看清木牌后,明显愣了一愣,“你确定?”
接到木牌,他便闻到了一缕熏香。
这块腰牌明显出自高人之手,所刻的纹饰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却总透着一丝诡异,只看一眼便有森寒之意自心底而生。而且在木牌内部,似乎隐隐能够感受细微的灵力波动,再想仔细探查,却若有若无,什么都感受不到。不过更让人关注的,是它所用的材料,熏香袅袅,深沉厚重,显然不是凡品。
腰牌的背面,用古体字刻着精细异常的“鬼刀”二字。
这是用举世难寻的千年沉香木,刻制而成的法阵腰牌,同时也是象征着鬼刀身份的鬼刀令本体。
更是整个末刃绝对上位者的令牌。
“魔族之身多有不便,鬼刀的身份可以让你在人类地盘不用灵力畅通无阻。”白宸点了点头,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道,“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夜何看了他一眼,点头收下,随即手一翻拿出一枚纯白的玉片,将之递给白宸。
而白宸在看到玉片的瞬间,却是倏然愣住了。
玉片正中,雕刻着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与他手腕处的刺身如出一辙。
除了这朵曼珠沙华,玉片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他却明白意味着什么——
只要输入些许灵力,便能通过它感知到他的具置;甚至玉片一旦破碎,手腕上的曼珠沙华刺身也将随之自行毁灭,与他一起尸骨无存!
隐月人才辈出,却从未有过叛徒,除了其残忍的手段外,便是靠着这召集令控制所有成员。
背叛,即死!
“你自由了。”夜何轻轻地说道。
白宸微微一怔,看着他的目光倏然变得复杂异常,深邃如海。
修为尽失、众叛亲离、孤注一掷、永生鬼血。
这是他为了脱离隐月而付出的代价。
但眼前这个少年,却仿佛预料了一切,利用自己的魔族之身,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他本该默默承担的损失降到最低。
最后,只是一句很轻很轻的“你自由了”。
甚至没有指望从他身上,拿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好处。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良久,白宸的眸光动了动,他没有接,并摇了摇头,“这样对你而言,未免太不公平。”
正如绝刀所言,魔丹能够控制夜何的性命,夜何也需要这一枚召集令的本体来操纵白宸的生死。
这样才公平。
夜何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微微垂眸,将玉片收入怀中。
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少年。
一旦说出口,便是以生命画押,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反悔。
因此,答应绝刀的无条件服从并不只是说说而己,无论内心有多么抗拒,他都会愿意用性命去遵守诺言。
他就是那样,一点点便宜都不屑去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