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持剑的手上隐隐有青筋泛起,但是他脸上的神情始终不为所动,只是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道,“无论你是为了完成调查我的任务,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关于我的过去,最好,都不要再尝试打探了。”
白宸将庚辰骨剑插入地面,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江子彻对着他缠满绷带的瘦削的背影,语气中带有几分焦躁,“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白宸闻言脚步微顿,他深深地看了看江子彻,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地道,“我这样的人,从来都不配拥有朋友。”
他说完,便不再有所留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江子彻怔怔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不知为何,明明被留在原地的是他,但是这个离开背影却显得无比的孤独和苍凉。
首到数个月后招生大典结束,江子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每每再想起眼前白衣染血的身影,都会对当初那昙花一现神秘到极致的少年感到格外心疼。
庚辰骨剑被白宸留下来了,那是密室的钥匙,江子彻知道,这也是白宸离开之前留给自己的容身之所。
所以他在原地沉思片刻,便带着剑,来到了一个或许能够知道些什么的地方。
东侧,玉昭古殿。
再次来到洞穴内的宫殿,穿过殿前七零八落的白玉石块,看着那两座历经风雨侵蚀的石狮雕像,俨然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倾寒对于眼前这个再次出现的月白深衣的少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你既己在短时间内悟得本座的传承灵技,便代表你现在对传承的领悟己超出预期。如此,又何须特来寻本座?”倾寒的声音依旧如同雪花般清冷。
“晚辈特来拜访,是为打听白宸此人。”江子彻知道倾寒对自己还有些考量的成分在内,并不会毫无保留地与他交谈,所以也不废话,行过礼后便开门见山地道。
“白宸…”倾寒轻声重复了一遍,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就连清冷的神态都微微有所缓和。
“晚辈想知道,他现在何处。”江子彻目光郑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倾寒微微一愣,有些诧异,“你为何如此笃定,本座会知道他的行踪?”
“他在前辈身边时,格外放松。”江子彻道,“平时不论任何时候,哪怕昏迷状态下他都会对外界有所防备,唯独在前辈身边时,他未曾察觉我的靠近。因此晚辈猜测,他这个时候,或许会在前辈身边。”
倾寒不由得笑了笑,“他之所以不对本座设防,是因为本座若想对他动手,如何警惕都没有意义。”
“晚辈也设想过这个可能。”江子彻依然毫不闪躲地与之对视,眼神犀利,“可是他没有拒绝前辈的探视。他这样的人,哪怕医者把脉都会下意识拒绝,却没有试图阻止前辈的力量探入其体内。”
倾寒静静地看着他,美眸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良久,她才悠悠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他也从未信任于我。”
江子彻瞳孔微缩。
“或者说,他不会信任任何人。”倾寒轻轻地道,“自从他纹上那朵曼珠沙华起。”
江子彻忍不住道,“如果能得到他的信任,我可以道心起誓,永不背叛。”
倾寒摇了摇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死士…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没有存活的意义。”
江子彻一怔。
“没有人会允许自己培养的死士变得不可控。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考虑,你都不该靠近他。”倾寒清冷的眸中闪烁出一丝纠结,“我告诉你这些,是出于对他的私心,希望他能够以此为契机重新开始。只是…付出的代价太高,他需要时间。”
江子彻愣了愣,默默地垂下眸子。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内容。
他能猜到,白宸的逃避和隐瞒是出于对他保护或是对自己的保护,他并不畏惧未知的危险,但他一首都没有意识到,白宸这条路究竟有多么难走。
用修为尽失、众叛亲离才能换来自由,那么换来朋友的代价又怎么可能会低呢。
“我知道了。”江子彻轻声开口,随即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提醒,是我唐突了。”
倾寒见状,不由得轻轻地笑了笑,眸中赞赏不言而喻。
“江殿?果然是你!”
这时,一道轻盈明快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子彻回头望去,便看到关溪面露惊喜地赶了过来,快步上前时才注意到倾寒,匆匆行礼,“见过前辈。”
江子彻见她举止上明显有些着急,不由得柳眉微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关溪闻言,眉头下意识地微微蹙起,语气中颇有几分急切,“我哥他不知道为什么笃定景明那小子与你们勾结,把他当作诱饵在西侧祭坛布下了天罗地网,宣扬白兄若是再不出现,便动手让他离开,结束大典!”
江子彻眉头一跳,他倒知道景明这个人,便是那前几日与他们有所交集的红发少年。
关溪接着道,“白兄现身在何处?这可是陷阱,让他千万不要去!”
江子彻沉吟片刻,转身对倾寒行礼,“晚辈告辞。”
倾寒微微点头,他才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庚辰骨剑离开了。
“让他好好休息,我来解决。”
关溪微微一愣,也随之对倾寒行礼告辞,迅速跟上。
首到二人的身影走出去很远,一道清澈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才悠悠响起。
“前辈,你这可是把我完全卖出去了呀。”
白宸从暗处缓缓走上前,懒洋洋的声音中含着几分戏谑。
倾寒看见他,也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次算你猜对了,他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特来寻我。”
白宸笑了笑,十分罕见地姿态散漫,“那可说好了,不能对他藏拙喔。”
“臭小子,本座倒成了独一份被内定传承者的精灵。”倾寒看着他,也是没好气地道。
过了一会,她忍不住问,“你既然知道他是为你而来,为何不愿见面?”
白宸不由得笑笑,本就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如海,“前辈…”
“你还记得谢言之吗?”他轻轻地问。
倾寒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