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沙发里的人突然像蔫吧的刺猬展开身子。
曲千凡原地愣住，他和傅寒深一齐搬离主家别墅后，鲜少见到傅云海，每年春节见一次，几乎快忘掉傅寒深还有个弟弟。
但他依然清楚记得傅云海左眼眼尾张扬的泪痣。
为什么他对傅云海这颗痣印象深刻呢？因为傅寒深右眼清冷的美人痣十分突出。
才一年不见，傅云海便消瘦成这样。
曲千凡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打着耳钉，纹身遍布，满身烟酒味的人是那个活泼又有点欠揍的傅云海。
“傅云海！”，他惊讶地呼出声，疾步走过去。
傅云海眼底泛青，一看就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曲千凡拽起傅云海，“你怎么回事？这副鬼样子，为什么和陈许在一块儿”
傅寒深昏昏沉沉地抬起头，视线对焦几次艰难看清曲千凡眉眼，他陡然瞪大空洞的双目，豁然开明，激动地一把抱住曲千凡。
“曲……曲千凡！呜呜呜，终于来了你，你可千万要帮我啊……”，傅云海抱着曲千凡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曲千凡不得不弯腰回应这个锁喉式的拥抱，“给……给我松开”
傅云海反而抱得更紧，曲千凡几乎快喘不过气。
陈许身上穿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他小心将面端上那张简陋的餐桌，“吃饭”
曲千凡使劲推傅云海，揪住对方头发，想把狗皮膏药撕下来，威胁说:“不准抱！再抱我就不帮你”
傅云海吓得立马松手，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不行不行，曲千凡，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
陈许右手撑在桌面上，后腰靠在餐桌边沿，看傅云海一米八大高个缩在曲千凡怀里求安慰，哼笑，没断奶的巨婴。
曲千凡把傅云海从地板拉起来。
傅寒深昨夜宿醉，预感事情有转机后，酒醒了个七七八八，肚子应时叫起来。
不等陈许催第二遍，他自己主动拉开椅子坐到餐桌旁，边抹泪边把陈许身前的面碗拉到自己面前。
陈许揶揄:“呦，看到嫂子，傅二少就来吃面了”
傅云海低头把脸埋进碗里，他知道现在自己一定非常狼狈。
陈许侧目，曲千凡抽出西五张纸巾，正清理衣服上被傅云海蹭的鼻涕。
他坐到傅云海旁边，慵懒地靠着椅背，等曲千凡过来。
曲千凡发现擦不干净，忍着恶心脱掉外套，坐到傅云海对面。
傅云海两三口吃完第一碗面条，他拉过第二碗继续狼吞虎咽。
曲千凡今天灵魂受到的冲击太大，傅云海全然看不出平时嚣张跋扈的影子，两碗西红柿臊子面，被他吃得好像异常美味。
陈许等傅云海吃饭等得无聊，他从围裙里捻出一根细烟，捞起餐桌上乱扔的打火机，熟练地给烟点火。
本就狭小的空间，瞬时烟雾缭绕。
曲千凡很少闻烟味，呛得咳嗽。
反观陈许享受地吐出一口烟，曲千凡挥开朝自己袭来的烟雾，而白烟遮挡下，陈许露出性感颓靡的美丽。
曲千凡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看走眼。
显然曲千凡并未看走眼，陈许放松状态下便是如此。
傅云海第二碗面见底，他对陈许唯唯诺诺地说:“还有吗？”
曲千凡瞅桌上两个相当于盆的空碗，拧眉:“猪啊”
傅云海收回请求，“那算了，先不吃”
曲千凡不耐烦:“赶紧说事，你哥刚出车祸下手术台，你知道吗？他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躺着。”
傅云海垂下双眸，肩膀微微发抖，将脑袋埋得更低，抱着碗的手因为用力绷出青筋，“别说，别说了，曲千凡，大哥出车祸，其实跟我有关系”
曲千凡心里咯噔一下，“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嫂子”，傅云海忽然改口，神情悲伤，哽咽地喊曲千凡。
曲千凡恐慌感加重，自打和傅寒深结婚以来，傅云海从未未喊过他嫂子，只当小时候打闹的玩伴。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拍桌从餐桌旁站起来，声响震耳欲聋，傅云海肯定闯下不小的祸，否则也不可能可怜巴巴地找上他。
傅云海吓得打哆嗦，不敢看曲千凡，“是我……是我撞的我哥”
曲千凡瞳孔地震，怪不得手术室外没看到傅云海。
亲兄弟，毕竟血浓于水，即便小时候不亲近，也没有到哥哥出车祸，弟弟看都不来看一眼的份上。
原来傅云海肇事逃逸，懦夫一样躲起来了。
傅云海又开始哭，把一旁抽烟的陈许哭烦。
曲千凡揪住傅云海衣领，胸口一起一伏:“给我憋回去，你有什么脸哭，你哥躺医院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提起傅寒目前危险的情况，曲千凡一整天忍下的哭意，此刻像绷紧的弦猛地被拨断。
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哥……他……他可能会失忆。”这句话仿佛是从曲千凡喉咙里挤出来的，“傅寒深忘了我怎么办？”
傅云海向上心有余悸地瞟曲千凡一眼，哆哆嗦嗦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只有你能帮我了，嫂子”
曲千凡也不是傻子，傅云海为什么会那么巧，不小心撞人，专挑他亲哥撞，“傅云海，你给我说实话，你哥到底怎么出的车祸？”
陈许摁灭烟头，准确无误投进垃圾桶里，懒洋洋地说:“当然是故意撞他哥的嘛，只是没控制好力道”
傅云海估计没脸说出口，陈许好心地帮他告诉曲千凡。
曲千凡宁愿相信这就是场意外。
他指尖轻轻发抖，看傅云海像吃人的大猫。
傅云海眼底愧疚与害怕交织在一起，他仅仅短暂首视曲千凡半秒，嗓子就哑得说不出话。
曲千凡松开他衣领，下一秒，蓄满怒火的拳头狠狠朝傅云海挥去。
“你哥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吗？你凭什么撞他”，曲千凡呼吸急促，一拳下去，傅云海连带他屁股下的凳子同时翻倒，“就算不在乎你哥，叔叔阿姨呢！”
曲千凡压在傅云海身上，一拳又一拳地砸下。
傅云海右脸红得凄惨。
曲千凡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他迅速压在傅云海的身上，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的身上。
他的声音在愤怒中带着一丝颤抖：“就算你不在乎你哥，那叔叔阿姨呢？他们对你那么好，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伤心。”
傅云海任由曲千凡揍他，全都是他活该。
他对不起爸妈，还有大哥。
陈许看着客厅乱糟糟的场面，心烦地续上一根烟，这套老房子房本写着他的名字，不能让这些人给祸害了。
傅云海被打破相，嘴角出血，颧骨处伤痕累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江市放荡不羁的傅二少在今天被嫂子打成猪头。
陈许见曲千凡有继续揍下去的意思，大步走过去拦住曲千凡挥起的拳头。
“再打，他们傅家真就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