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阳的手指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敲击着摩尔斯密码的节奏，护城河的水汽裹着柴油味扑在脸上。三米开外的周明磊正用改锥撬着老式U盘的外壳，金属与塑料摩擦的声响混在货轮汽笛声里。"这是九十年代银行金库用的加密锁，"他额角的汗珠滚落在电路板上，"得找到对应的物理密钥..."
"程哥！"张尧突然从集装箱缝隙钻出来，运动服下摆沾着沥青，"三号码头的吊机不对劲，钢丝绳磨损程度和报备记录差了三成！"他摊开掌心，半截断裂的钢缆切口整齐得反常。
程海阳摸出父亲那柄沾着水泥浆的质检锤，锤头阴影投在U盘表面的划痕上。1998年暴雨夜的记忆突然翻涌——父亲坠楼时握着的产科挂号单，林晓燕包里2003年的堕胎报告，还有孙氏股权协议上那个鲜红的指印。河风掀起他浸透柴油味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防汛警报磁铁徽章。
"程工！"周明磊突然举起放大镜，"看这个接口凹槽！"老式U盘的金属外壳在夕阳下泛起鱼鳞状纹路，"你父亲质检锤的锤柄纹路，和这个防拆装置是镜像对称的！"
程海阳的手腕微微发抖，父亲的工具贴上U盘的瞬间，暗格里弹出一枚微型胶卷。张尧摸出打火机烘烤胶卷边缘，1998年孙氏建材的过磅记录在青烟中显影——二十车矿渣被篡改成优质粉煤灰，签字栏里赫然是现任住建局副局长的笔迹。
"怪不得双龙大厦的承重墙会开裂。"周明磊的镜片蒙上水雾，"当年验收时混凝土样本被调包了..."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远处货轮甲板上闪过香奈儿五号的反光。
程海阳将胶卷塞进诺基亚电池槽，转身时踩到黏稠的沥青。"他们来了。"张尧突然压低声音，五辆没有牌照的渣土车正沿着堤岸逼近，车斗里未凝固的混凝土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小程总好雅兴啊。"孙老二的声音从起重机驾驶室飘下来，他残缺的右手按在操纵杆上，"令尊要是知道你在查二十年前的旧账，怕是要从骨灰盒里爬出来。"吊钩突然砸向程海阳脚边的服务器机箱，IBM硬盘的运转声戛然而止。
程海阳的指甲掐进质检锤的木柄："孙总还记得98年防汛演练时，建材市场那批泡水的速凝剂吗？"他踢开脚边的混凝土块，"掺了过量氯盐的劣质货，把抢险队的钢钎都腐蚀成麻花了。"
渣土车的远光灯突然同时亮起，程海阳抬手挡住强光时，听见周明磊在喊："小心！这混凝土有问题！"张尧己经扑过来拽着他滚进排水沟，身后传来水泥急速凝固的噼啪声。
"这是给港口特供的速凝混凝土..."周明磊的声音在颤抖，"他们往里面加了海沙！"孙老二的笑声混着起重机轰鸣传来："程工不愧是老程的儿子，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香奈儿五号的味道突然逼近，林晓燕的高跟鞋踩在沟沿上："把胶卷交出来，否则明天早报头条就是'青年企业家夜游落水'。"她手里的左轮手枪顶着程海阳的后颈，"你以为王副局长为什么敢批双龙大厦的项目？"
程海阳的指尖摸到腰间磁铁徽章，二十年前的防汛警报录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他猛地转身抓住林晓燕的手腕，枪口擦着耳际射穿渣土车轮胎。张尧趁机甩出消防斧，斩断起重机钢缆的瞬间，吊钩带着半吨混凝土砸向孙老二的驾驶室。
"胶卷是复制的！"程海阳在混凝土崩溅中大喊，"原始证据己经寄给省纪委了！"孙老二瘸着腿从废墟爬出来，残缺的右手攥着引爆器："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周明磊突然举起正在视频通话的诺基亚，屏幕上是双龙大厦承重墙裂缝的特写首播。"孙总要不要猜猜，现在有多少家媒体在拍码头爆炸？"他的衬衫被汗浸透，"经侦支队再过十分钟就到。"
林晓燕的瞳孔突然收缩，她认出程海阳腰间别着的产科挂号单复印件。"当年是你父亲帮我做的人流..."她的枪口第一次出现晃动，"他本来可以揭发孙家的..."
河面突然被探照灯照亮，缉私艇的警笛声刺破夜空。程海阳趁机抢过引爆器，发现连接线早己被张尧用消防斧斩断。孙老二嘶吼着扑向护城河，却被浪头拍回岸边的混凝土残渣里。
"1998年7月23日，"程海阳翻开父亲的工作日志，"你在防汛指挥部用三十万股收买王副局长，把劣质速凝剂送进抢险工程。"他将U盘插进缉私艇的取证设备，二十年前的篡改记录在投影仪上跳动。
周明磊扯开服务器机箱的防水布，父亲用质检章盖的骑缝印在代码间闪烁。"双龙大厦的裂缝走向..."他调出三维建模图，"和当年掺假混凝土的配比误差完全吻合。"
当手铐扣住孙老二手腕时，程海阳注意到林晓燕悄悄褪下的订婚戒指——内侧刻着的编号与父亲账本上的防伪印记一模一样。她最后看了眼程海阳，转身跳上来接应的快艇，香奈儿外套在夜色中化作一抹猩红。
"经侦的人要查封孙氏集团。"张尧擦拭着质检锤上的水泥浆，"但我们刚接的市政工程怎么办？"
程海阳望向正在装船的矿渣，父亲教他的摩尔斯密码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他抓起两把不同产地的砂砾："去联系质检站的老陈，就说我们发现新型海沙净化技术——用父亲留下的防汛配方。"
晨光初现时，程海阳站在父亲坠楼的报刊亭原址。最新刊印的《城建日报》头版上，双龙大厦的裂缝照片旁配着醒目标题："青年企业家揭发二十年建材黑幕"。他摸出皱巴巴的产科挂号单，2003年的就诊记录背面，父亲用红笔写着某个混凝土配比公式。
周明磊气喘吁吁跑来："老陈同意帮我们做技术鉴定了！"他举着沾满咖啡渍的合同草案，"市政同意试用净化海沙方案，预算比常规材料低两成！"
张尧突然指着马路对面尖叫："程哥快看！"拆迁中的职工医院围墙上，二十年前父亲手写的防汛注意事项正在剥落的水泥下显现，某个被圈出的标号与挂号单背面的公式完全一致。
程海阳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彩信——林晓燕站在某艘国际货轮的甲板上，背后集装箱的封条印着孙氏集团海外账户的LOGO。他放大照片角落，隐约看见舱单上"特种混凝土添加剂"的英文标注。
"该准备竞标材料了。"程海阳将挂号单复印件塞进招标文件，"用父亲改良的配方。"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裤袋摸出磁铁徽章贴在服务器机箱上，二十年前的监控录像自动播放——五个戴安全帽的人正在往搅拌机倒矿渣，其中一人的手表反光里，映出如今己升任省厅领导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