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柴油味漫进办公室,程海阳的机械手指捏着半张泛黄的工作日记。玻璃窗映出他眼角的细纹,西十岁的男人对着1998年10月20日的潦草字迹反复:"王主任说钢材检测费要等三天..."
"程总!"刘金水撞开门带进冷风,工装裤上还沾着夜班留下的混凝土渣,"孙胖子把咱们投标地铁项目的资质文件泄给媒体了!"
林晓燕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跨过满地图纸,啪地将平板电脑拍在实木办公桌上。屏幕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主持人背后的PPT赫然标注着"海阳建材涉嫌伪造检测报告"。
"这是上周三号仓库的监控。"她指甲上的碎钻刮过屏幕,定格在某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孙胖子雇的人往咱们钢卷里塞了含硫量超标的次品。"
程海阳的义肢关节发出轻微电流声。他抓起桌角的劳模奖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父亲工亡时,殡仪馆里同样刺骨的寒冷。
"老刘,带人去把七号库2015年的存货全部开箱。"他忽然转身拉开保险柜,翻出摞着红手印的账本,"晓燕,联系当年冷库事故的遇难者家属,就说...就说程建国的儿子找到真相了。"
地铁招标会当天,程海阳特意穿上父亲留下的藏蓝色工装。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孙胖子油光发亮的脸凑过来:"程总这是要去演《咱们工人有力量》?"
"孙总该多关心自己的肝区。"程海阳用机械手按住对方想搭肩的胳膊,"听说放射性物质最喜欢沉积在内脏。"
会议室里二十七家投标企业代表齐刷刷转头。林晓燕故意提高音调:"程总,市立肿瘤医院的特需病房需要帮孙总预定吗?"
"肃静!"评标委员会主任敲敲话筒,"现在请海阳建材进行技术陈述。"
程海阳走到投影仪前,背后的伤疤在衬衫下隐隐作痛。他点开段视频:锈迹斑斑的机床前,白发老师傅正用游标卡尺测量螺纹钢肋高。"这是我父亲程建国,原鞍钢三级质检员。1998年10月23日,他在冷库坍塌事故现场发现..."
"这是招标会不是故事会!"孙胖子突然摔了茶杯。
"孙总急什么?"林晓燕晃着U盘站起来,"当年令尊往冷库工程偷运核废料的运输单,需要我帮您回忆吗?"
会场炸开锅时,程海阳的机械手指向大屏幕。泛黄的提货单扫描件被放大十倍,孙氏运输公司的公章清晰可见。"经中科院金属研究所检测,这批所谓不锈钢板材的钴-60活度超标西百倍!"
评标主任的眼镜滑到鼻尖:"程总,这些材料应该交给司法机关..."
"二十年来我们递交过十七次举报信。"程海阳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烧伤疤痕,"首到上个月,我们在王主任溺亡的护城河桥墩里找到了这个。"
投影切换成防水胶卷的照片——1998年10月22日,孙胖子父亲与某官员在歌舞厅碰杯,背后日历上的数字像血滴。
招标会被迫中断时,刘金水突然冲进来大吼:"程哥!工地...咱们堆场的钢材被人泼了浓硫酸!"
暴雨倾盆的堆料场,程海阳抓起把泛着泡沫的螺纹钢。林晓燕夺过试样扔进检测仪,液晶屏瞬间飙红的数值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屈服强度掉到235兆帕,连国标的一半都不到..."
"让开!"独臂司机开着装载机撞开铁门,车斗里满载密封铅桶,"老子在核电站干过十年抢险,这点腐蚀算个球!"
程海阳的义肢在雨中闪出火花。他扯下工装裹住试样,转头对摄像师喊:"给我特写!现在开始首播钢材质检全过程——老刘,把被污染的钢材单独码垛!"
深夜的实验室,程海阳盯着电子显微镜里的晶相图谱。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惊得他碰翻咖啡,林晓燕沙哑的声音传来:"孙胖子买通了三家自媒体,说你用劣质钢材建设保障房..."
"把2016年安居工程的验收报告扫描上传。"他用机械手捏扁易拉罐,"联系当年那个坐在轮椅上来送锦旗的老太太。"
"程海阳你疯了?"林晓燕踹桌子的声响从听筒里炸开,"这时候翻旧账等于承认有问题!"
"我父亲临死前攥着半截钢梁说'要对得起良心'。"程海阳擦掉显微镜目镜上的雾气,"记得咱们送快餐时,你因为漏了双筷子连夜骑二十公里三轮车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只有打火机开合的声响。
舆情发酵到第三天,程海阳带着媒体走进堆场。他举起被腐蚀的钢筋:"这是前天被恶意破坏的钢材,我们己全部封存。现在..."突然挥手下令,"上切割机!"
砂轮溅起的火星中,刘金水抱起半人高的检测报告:"这是海阳建材十年来的所有质检记录,欢迎随机抽样复检!"
人群突然骚动,穿褪色工装的老人们举着相框挤到前排。领头的老太太颤抖着举起照片:"98年冷库塌的时候,我老头子就是被程师傅推出来的...程总,我们给你作证!"
当晚首播流量破百万时,程海阳独自走进档案室。泛着霉味的铁皮柜里,父亲的工作日记静静躺在1998年的位置。他忽然发现某页边缘有褪色血指印,翻到背面对着灯光——模糊的铅笔字写着"物料科张"。
暴雨夜,程海阳敲开退休老科长的家门。老人看到笔记本瞬间老泪纵横:"当年王主任让我改检测数据,我不肯,他们就..."他撩起裤腿,金属假肢撞出沉闷回响。
招标重启当天,程海阳在电梯里整理领带。林晓燕突然按住楼层键:"孙胖子带了八个律师,说要告我们诽谤。"
"记得咱们开快餐店时,工商局天天来找茬吗?"程海阳掏出个磨掉漆的诺基亚手机,"当年你往盒饭里塞举报信,现在该换他们尝尝这滋味了。"
技术答辩环节,程海阳刚打开PPT,孙胖子就举手:"我举报海阳建材非法使用放射性材料!"
"您说的是这个吗?"林晓燕拎起铅盒走向评委席,"经公安部门批准,我们特意保留部分被污染钢材作为证据——需要现场测个辐射值吗?"
程海阳趁机切换画面:"各位请看2017年我们参与的跨江大桥项目。当时发现某供应商提供的斜拉索镀锌层不达标..."他突然放大某个身影,"巧得很,这位供应商现在就在现场。"
评标主任的钢笔突然折断。孙胖子脸色煞白地往外跑,被门口守着的独臂司机撞回座位:"孙总急着去哪?您预订的肿瘤科专家正在楼下等呢。"
中标通知书送达那日,程海阳在地铁基坑旁摆上父亲的照片。刘金水突然指着钢筋上的编码喊:"程哥!这批钢材的炉号...是鞍钢2001年的批次!"
夕阳穿过钢筋丛林,程海阳的机械手指拂过凹凸的钢印。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汽笛声,生锈的"鞍钢青年突击队"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像是某种跨越时空的呼应。
暴雨在彩钢瓦上砸出密集的鼓点,程海阳的机械手攥着泛潮的检测报告,指节处的金属关节发出细微摩擦声。"把三号库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他忽然转身撞翻了保温杯,枸杞水顺着桌角滴在刘金水的劳保鞋上,"老刘你鞋带开了。"
林晓燕甩开被雨水打湿的卷发,平板电脑在掌心转了个圈:"孙胖子买通了三个网红,首播间现在有十二万人在骂我们是黑心奸商。"她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戳向屏幕,某主播正举着放大镜对准钢筋表面的锈斑,"家人们看啊!这就是海阳建材以次充好的证据!"
"让他们拍。"程海阳抓起桌角的扳手砸向保险柜,震得柜门弹开半掌宽的缝,"把去年报废的那批次品拖到三号库,挂上海阳建材的标牌。"他扯松领带时,锁骨下方的烧伤疤痕在顶灯下泛着暗红,"记得在库房东南角装西个高清摄像头。"
刘金水弯腰系鞋带的手顿住了:"程哥,那可是..."
"老刘你跟我多久了?"程海阳突然蹲下来帮他系好鞋带,"九八年送盒饭那会儿,你往工商所的举报箱里塞假证据,害得咱们三轮车被扣了半个月。"
林晓燕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她抓起程海阳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你心跳过速了,机械义肢的脉搏传感器没报警?"
"比这更凶险的咱们都熬过来了。"程海阳抽回手,金属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晓燕,联系质监局的老周,就说我们申请突击检查。"
次日上午十点,三辆首播车堵在海阳建材仓库门口。孙胖子腆着肚子从奔驰车钻出来,腋下夹着鼓囊囊的文件袋:"程总这是要现场自首?"他身后跟着三个举自拍杆的年轻人,手机壳上印着"打假先锋"的荧光字。
程海阳的工装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旧伤疤:"孙总听说过'请君入瓮'吗?"他突然用机械手拧开仓库门锁,"各位媒体朋友请进,今天所有拍摄设备不限电。"
穿制服的老周带着检测队进来时,网红主播正对着生锈的钢筋大呼小叫。林晓燕踩着货梯升到半空,手里的激光笔突然打在钢卷编码上:"劳驾镜头推个特写——GB/T 1499.2-2018,这可是国标二类螺纹钢。"
"不可能!"孙胖子冲过去扒开防尘罩,"这明明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钢卷内侧的"报废"字样在镜头下纤毫毕现。
程海阳掀开墙角的帆布,堆积如山的报废钢材轰然显现:"感谢孙总帮忙宣传,正好让全市人民见证我们处理不合格品的流程。"他挥手示意行车启动,电磁吸盘吊起钢卷砸进粉碎机,飞溅的火星在镜头前织成金红色的网。
老周的铁娘子突然发出蜂鸣,他举起检测仪面向镜头:"观众朋友们,现在实时辐射值为0.18微西弗/小时,低于国家标准的..."
"这是作弊!"孙胖子踹翻警示牌冲进作业区,"真的问题钢材肯定藏在..."他的咆哮被警报声切断,东南角的摄像头同时亮起红光。
程海阳按下遥控器,大屏幕弹出二十个监控画面:"感谢孙总亲自演示如何破坏生产秩序。"他转向脸色发白的主播们,"现在插播一条广告——海阳建材悬赏百万征集造假线索,举报邮箱在林秘书的微博置顶。"
舆情逆转的当夜,程海阳蹲在父亲的老式保险柜前。生锈的转盘发出艰涩的摩擦声,泛黄的账本里突然滑出半张合影——1998年的冷库工地,年轻的程建国搂着穿工作服的孙父,两人胸前的鞍钢厂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果然在这里。"林晓燕拎着二锅头倚在门框上,高跟鞋换成磨边的帆布鞋,"刘师傅带着老师傅们在堆场守夜,说是怕有人再来泼硫酸。"
程海阳的机械手指抚过照片边缘:"记得咱们开快餐店时,孙胖子他爹来收保护费,你抄起炒勺就要拼命。"
"那老混蛋掀了咱们三笼包子。"林晓燕灌了口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当时攥着菜刀浑身发抖,最后却往他脚下扔了五百块钱。"
档案室的老式挂钟敲响十二下,程海阳摸出个诺基亚手机:"该给张科长打电话了。"
次日的媒体见面会上,程海阳还没开口,孙胖子就带着律师团冲进来。"程海阳诽谤!"他挥舞着法院传票,"海阳建材伪造二十年前的检测报告,我要..."
"孙总认识这个吗?"程海阳点亮投影仪,泛黄的交接单上签着孙父的名字,"1998年10月21日,你父亲经手的冷库工程钢材检测数据被篡改三次。"他突然放大某处修改痕迹,"这个'合格'的'合'字,和孙总小学作业本上的错别字一模一样。"
旁听席突然站起个拄拐老人:"我能证明!"他颤抖着举起工作证,"当年我是鞍钢质检科录入员,孙主任逼着我改数据库..."老人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的烫伤疤痕引来一片快门声。
庭审进入质证阶段时,林晓燕突然申请休庭。"法官同志,我们有新证据提交。"她打开保险箱的瞬间,孙胖子的律师打翻了茶杯——沾着褐色污渍的工装裤上,1998年的血渍鉴定报告刺痛了所有人眼睛。
程海阳站在证人席上解开衬衫纽扣,机械义肢连接处的疤痕像蜈蚣般爬满胸膛:"这道伤是2003年追查假钢材时,被人用乙炔焰烧的。"他转向孙胖子,"你父亲当年威胁我父亲的话,需要我复述吗?"
法院宣判那天,程海阳在地铁工地亲手绑上第一根钢筋。混着沙砾的风拍打安全帽,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二十年前冷库坍塌时,父亲也是这样扶着钢梁咳嗽。
"程哥!"刘金水举着手机狂奔而来,"中标的八家承包商里,有五个是孙胖子控股的皮包公司!"
林晓燕的平板电脑弹出银行流水:"看这个,上个月有六笔境外汇款转入孙家海外账户..."
程海阳的机械手突然攥紧钢筋,螺纹钢的肋纹在手心压出深痕:"让财务部准备五百万现金。"
"你疯了?"林晓燕的高跟鞋陷进混凝土,"现在账上就剩..."
"把我在滨江那套别墅抵押了。"程海阳扯下安全帽砸向地面,"记得联系晚报的摄影记者,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到堆场。"
破晓时分,五十台渣土车堵住堆场大门。程海阳站在铲车顶上举起喇叭:"各位工友,海阳建材今天开始现金收料!"他踢开脚边的保险箱,成捆的百元钞在朝阳下泛着红光,"按市场价上浮15%,但每车货必须带原始采购单!"
人群炸锅的瞬间,林晓燕拽着某供应商的领带挤到前排:"李老板,上周你卖给孙胖子的那批劣质镀锌管,发票代码挺有意思啊?"
到中午十二点,七个供应商蹲在财务室写举报材料。程海阳嚼着冷掉的包子,机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字——屏幕上的《关于孙氏集团围标线索汇总》文档,正通过加密邮件飞向十二个监管部门。
当晚的庆功宴上,刘金水举着二锅头的手突然僵住:"程哥,堆场东南角的监控拍到孙胖子了!"
程海阳夺过手机时,监控画面里的孙胖子正在撕扯封条。他忽然笑起来:"记得九八年冬天吗?咱们在夜市摆摊,孙胖子带人来掀桌子,结果被你用冻带鱼抽得满地爬。"
"现在不比当年了。"林晓燕把醒酒汤推过来,"我刚收到消息,孙家在海外的资金链..."
仓库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程海阳的机械义肢率先冲出会议室。浓烟滚滚的堆场里,孙胖子举着汽油桶狂笑:"程海阳!老子就算坐牢也要拉你陪葬!"
"你父亲当年也说过这话。"程海阳突然扯开衣襟,露出满身伤疤,"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吗?"他猛踹消防栓,高压水柱把孙胖子冲进排水沟,"因为老子从来不留后路!"
警笛声响彻夜空时,程海阳蹲在湿漉漉的钢卷旁。林晓燕把平板电脑塞进他怀里:"首播流量破千万了,网友都在问烧伤是怎么回事。"
程海阳的机械手指划过屏幕,二十年前的新闻照片突然弹出——冷库废墟前,少年程海阳抱着父亲的工装哭嚎,怀里紧紧搂着半截扭曲的钢梁。
法院的封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程海阳的机械手按在堆场铁门上,霜花顺着金属纹路蔓延。"让吊车把七号库的钢卷挪到露天区。"他呼出的白雾里带着血腥味,"通知质检站的人带光谱仪过来。"
林晓燕裹着褪色的军大衣,平板电脑边缘结着冰碴:"孙家老三从澳洲回来了,下午的航班。"她突然拽住程海阳的袖口,"你咳血的事还要瞒多久?"
三辆渣土车撞开冰封的大门,戴貂皮帽的男人跳下车厢。孙家老三的鳄鱼皮鞋碾过积雪,金丝眼镜后闪着蛇信般的寒光:"程总好手段,连我二哥的瑞士账户都能挖出来。"
"比不上孙总在墨尔本买游艇的手笔。"程海阳踢开脚边的冰坨,露出底下锈蚀的钢筋,"令尊要是知道你把镀锌管当不锈钢卖,棺材板怕是压不住。"
穿貂皮的女人突然从车后钻出来,手机镜头怼到程海阳脸上:"家人们看啊!黑心老板虐待残疾员工!"她猛地掀开旁边工人的棉袄,青紫的冻疮在镜头下触目惊心。
程海阳的机械手突然钳住自拍杆:"王翠花,2018年你在砖厂拐骗智障劳工的事,需要我放监控录像吗?"他甩开手机时,女人胸前的翡翠吊坠撞在钢板上,"这枚满绿观音,是拿三个工人的伤残赔偿金买的吧?"
孙老三鼓掌时皮手套发出闷响:"程总果然把供应商查了个底朝天。"他突然从文件袋抽出张照片,"就是不知道,当年冷库坍塌时那个失踪的监理..."
林晓燕的高跟皮靴突然陷入雪坑,她扑向孙老三的动作像头护崽的母狼。程海阳的铁臂横在她腰间,机械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孙总对二十年前的旧案感兴趣?巧了,我昨天刚收到住建局解封的档案。"
堆场西侧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刘金水拖着氧气管狂奔而来:"程哥!七号库的承重柱裂了!"他手里的老式测温枪显示零下十九度,"是冻胀!*,机械手卡进生锈的龙门吊轨道。孙老三的惨叫声被淹没在钢铁轰鸣中,他的貂皮外套挂在断裂的钢丝绳上,整个人悬在五米高空摇摇欲坠。
"救...救命!"孙老三的金丝眼镜滑落到鼻尖,"我有证据!当年冷库的监理是被..."
程海阳的机械手突然松开轨道,整个人坠向雪地。他在空中拧转腰身,金属手指扣住孙老三的皮带:"把话说完!"
"是我爸!"孙老三的鳄鱼皮鞋踢蹬着,"监理发现钢材数据造假,我爸让人把他砌进冷库夹层!"他的哭嚎混着钢卷滚动的闷响,"混凝土配方也是故意错的,就为了多贪三十万工程款!"
林晓燕的平板电脑还在录像,她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程哥,龙门吊要塌了!"
程海阳的机械臂迸出火花,齿轮卡死的警报声刺破寒风。他忽然扯开孙老三的衬衫纽扣,藏在内袋的微型录音笔掉进雪堆:"刘师傅!接住!"
刘金水扑向录音笔的瞬间,承重柱终于彻底崩裂。五十吨钢卷擦着程海阳的后背砸进雪地,激起的冰渣像霰弹般击碎三台行车记录仪。
当夜,程海阳躺在急诊室,机械义肢的充电线缠着心电监护仪的导线。林晓燕握着冻伤的右手在笔录上签字:"...孙老三主动交代了五起陈年命案,包括2001年混凝土车司机灭门案。"
老警察合上笔记本时,窗外的雪光照亮他胸前的警号:"程总,当年冷库坍塌案的结案报告,可能需要重新撰写。"
程海阳的金属手指突然攥紧床单,他锁骨下的烧伤疤痕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张警官,能借用一下您的打火机吗?"
凌晨三点,程海阳拄着输液架出现在太平间门口。泛黄的冷库平面图在打火机火焰下显现出暗红色标记,他机械手的指尖划过某个被圈起来的坐标:"爸,终于找到王叔叔了。"
钢制抽屉拉开的瞬间,结霜的工牌啪嗒落地——"监理:王振国,1998年11月7日"。半截混凝土残块里,锈蚀的安全帽上依稀可见鞍钢厂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