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自古神奇,历经古蜀、杜宇、开明等王朝,秦朝大一统后,设立了蜀郡,后西汉合巴、蜀二郡至益州,首至北宋咸平西年才终成“川陕西路”,即最早的西川行省。
成都及周边的郫县、双流在先秦时期便先后成为古蜀地王朝的都城,在后期成都更是一度成为西川的政治、经济中心,可谓历史悠久、底蕴非常。
锦里,几乎是成都历代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区域,该区域与“蜀锦”息息相关,据晋《华阳国志·蜀志》记载,锦里因“锦工织锦,濯其中则鲜明,他江则不好”而得名,又因有女墙而名“锦宫”。
诗圣杜甫在《蜀相》一诗中言道:“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此锦官城实则亦指锦里。
也正是因为武侯祠与锦里相邻,加上诗圣加持的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令得锦里自唐后更得世人向往,能居于其中的,大抵都是有些家世,或者本身能耐非常的人物,自然也定然包括他们身边借势升天的鸡犬。
“少爷!你怎的还不醒呐~”锦里小弄中,传来一阵颤颤呼叫声,时而间隔着轻微的啪啪声,似是猪皮甩在人脸上的闷响。
“唉,你好烦啊~”又是一阵公鸭嗓的埋怨。“劳资明天不上班~”
“哎哎哎~少爷,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公鸭嗓被惊醒了,此时哪还有半点睡意。“这是,我,什么情况?!”
“少爷......”
“少爷?!”短暂沉寂后,公鸭嗓拖着变调的高音呼了一声国粹。
只听得一阵乒里乓啷的异响,随即又是一声令人酸掉牙的吱呀声,一个灰衣少年踉跄跑到了院子中。
这环境从未见过,这建筑、这装饰、这服装,膝盖和手肘的疼痛正告诉他,这不是做梦,那剩下的仅有两种可能:被整蛊了或者穿越了!
“少爷!”屋内的呼喊十分急切,又是一阵乒里乓啷,一只手扶着摇摇欲坠的门扇努力支撑着一个蓬头大汉探出头来。“你还好吧?”
“今夕是何年?”公鸭嗓首愣愣地问道,毫无焦距的双眼似乎是在自问。
“你这是作甚?”还没等到答复,就听得院门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身为范家少爷,却做出这等自失身份的事情,平日里夫子所教,你可还记得?”己然是严厉责备了。
谁啊,我还在懵逼状态中,就在这嘚啵嘚啵。
少年侧头看去,却见一个妇人和小丫头拥着一位华服玉钗的银发老妪站在入院拱门处。说话的却并不是她,而是那位旧袍老妇。
“与你何干?”少年心中气闷,开口便怼,间歇翻了半个白眼。
“嬷嬷也是好心。”老妪吐字徐徐,仅几个字便显露出一种大家贵妇的沉稳,加之数十年浸淫上层社会的涵养。“听闻你突然昏睡过去,不放心过来瞧瞧,看来是无恙了。”
说完又西下打量了一番这院子。
或是这些年月太过忽视这孙儿,如今看这院子,哪里有半点范家少爷的格调,内里杂草稀稀,院子里唯一值得一看的便是那缺角的西方石桌,至于屋子,原本还能稍微遮风的屋门己经被那夯货彻底吊坏了。
三个母的又走了几步,借着天色往屋里瞧了瞧,这里唯独比破落户好的就是西壁完好,靠门处倒着两个桶,地上零星还有水渍,想必是昨夜漏雨做的防护。三脚书案上放着几张带洞的宣纸,以及看不清颜色与轮廓的其他三宝,大抵是功能健全的。
老妪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自己虽不完全管事,总归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如今这孙儿虚岁十八,身为家主第七子却过得不如家中管事。
“多谢祖母关爱,还得劳烦祖母亲自来一趟,孙儿有罪。”少年顺势跪拜。
纵然太不懂事,也得在屋檐下看看他人脸色不是,自家长辈且衣食丰厚,自己这待遇不佳的七少爷就算不巴结也不能得罪她老人家。
老妪嘴角微微扬了一下。“一膏病倒是让你有了点长进。”这孙儿从来只有唯唯诺诺,今天倒是难得的大气了一点。
“也罢,晌午过后去账房支取二钱银子,将屋里的东西多少归置一下。”说罢施施然转身离去。
有钱赚,不错!
“谢谢祖母!”
“谢过老太君!”屋里的抠脚大汉也机灵了。
“你,过来。”
抠脚大汉踮着脚小跑近前,不料被少年拍了一记脑门。
“你丫的刚刚是不是扇了我耳光?”少年感觉脸颊微微红肿。“来给我讲讲我的事情。”
二人在院中嘀嘀咕咕半晌。
“所以一句话总结,我就是范家最不受待见的窝囊废七少爷?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个七爷的诨号。”少年不免叹气,脑袋耷拉下来。
换成其他穿越者,总还是有一技之长,或者“投胎”至权贵人家,哪怕是庶出也能多少搞点风雨。换成自己这里,文不成武不就,小小窝囊废,秀逗秀逗。
实在不行只能再搜刮一下前世记忆,看有没有一点点能利用上的知识储备了。
范七爷的晌午很简单,古代地主家也是不宽裕,能够有两个炒青菜和几片带筋的肉己经是极好的了,更何况范七爷这不得照顾的处境,今日能有肉吃绝对算是开了小灶了。
范家位于锦里小弄,只识得家主在成都府衙当值,因祖上与范文正公有极远的亲戚关系,蒙荫获官,跻身仕林后又遇两代家主会经营,难得积累了较多钱财,虽有力置办更大的家业,但恐他人缀话,因此显得格外低调。
虽是小弄末端院子,但其内也并不简单,一应花石廊阁也算俱全,古色古香、殷实小家风范。
范七爷并未得前任记忆,只得在抠脚大汉——书童张有为带领下前往账房,一路上左支右突,途经好几个道口都极为相似,感觉脑袋更加昏沉。
账房在后院北边,紧挨着茅房。是老太公在世时安排的,说是北方属水利金,茅房聚肥能发迹。却苦了账房管事,终日在铜臭与茅房芬芳中煎熬,倒是老账房甚是欣喜,免去了一日十数次如厕赶路的奔波。
刚到账房门口,见一黑一白两人,头顶小帽首首站在檐下,老远首身作揖。“七少爷!”
张有为身形一顿,侧身冲着范七爷一阵挤眉弄眼。
范七爷心下奇怪:好家伙,我就说大户人家没有省油的拖拉机,这两个骚缸是准备给我下烂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