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卿牵着茶茶的手走到沙发上,把所有的关于古果儿的事情都给她说了一遍,最后道:“她大概是把所有的仇恨和不甘都憋在了心里,无处发泄,刚好,碰到了我这么个看似和所有的事情无关,又有着联系,还是所有人里最好欺负的,就把我当发泄的口子了。”
茶茶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些话来的傅卿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匪夷所思道:“亲爱的,她可是买凶要杀了你的人,你这么淡定、这么理智、这么客观的评价好奇怪哦。要我是你,我肯定先骂她半个小时。”
傅卿卿看着她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笑了笑,“骂她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况且,说到底,也是可怜人。”
“这话我就不同意,谁没有可怜的地方呀,也没见谁和她似的杀人去呀。况且她可怜什么呀,不缺吃不缺穿的,就那一生下来就在罗马的身世就超过90%的人了。她要是可怜,我们这些人就不用活了。”
“是这个道理。”傅卿卿说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先去洗个澡。”
“我也要去收拾东西去了,我妈给我们装了好多的土特产,等我晚上给你和怜儿做着吃。”
“好。”
一辆军绿色的悍马驶进了傅氏的地下停车场,停到了VIP贵宾停车位上。
秦磊早早的就在停车位上候着了,连忙快跑几步过去,打开了车门。
傅卿卿喊了声谢谢,下了车。
秦磊恭敬的喊了声,“大小姐。”
今天的傅卿卿身着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驼色的修身长裙,外罩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全身只戴了一副珍珠耳环和一只手表,简单却又精致,高贵而冷艳。
秦磊和傅卿卿接触不多,但看着她,总觉得就像看到了董事长,不得不说,虽然傅卿卿一直都否认自己是董事长的女儿,可这长相和气派,简直就和董事长一模一样。
秦磊快走几步,按了电梯。
独属于董事长的电梯来的很快,梯厢很大,里面摆放着一瓶鲜花,是栀子花,很漂亮。
她看着那束花,愣了愣神。
她妈妈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
“董事长,大小姐来了。”到了傅哲言的办公室,秦磊说完,转身离开,关好了门。
偌大的办公室顿时就只剩下了傅卿卿和傅哲言。
傅哲言一身笔挺的西服套装,戴着老花镜,他染了头发,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一面年轻了许多。
傅哲言摘掉眼镜起身,激动难言于表,“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傅卿卿握了握手里的包,淡淡的说了句,“都可以。”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咖啡。”
办公室很大,大部分都是木制的家具,沉稳大气,又透着低调的昂贵。
傅卿卿坐到会客桌边的沙发上,目光穿过大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
傅氏作为御城第一高楼,视野开阔,能看到整个三四环,要是用望远镜,几乎能看到整个御城,有一种把这座城市踩在脚下的感觉。
傅哲言很快就端了杯咖啡走了过来,放到了傅卿卿的面前。
这大概是这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招待客人了,不得不说,他真的把自己所有的宠爱都给眼前的这个孩子了。
傅卿卿说了谢谢,端起咖啡杯轻啄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嘴里炸开,她怀疑他可能没有加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捧着温热的咖啡杯取暖。
傅哲言坐到她对面,两只手不由得攥在一起,又不安的分开了,最后自嘲的笑了笑道:“你不和我针锋相对了,我竟然有些不习惯。”
傅卿卿放下咖啡杯,“不好意思,以前的我太冒失了,感谢你没有和我这个小辈计较。”
傅哲言一脸诧异的看着安静的坐在对面的傅卿卿,不知道是喜是忧。
好像她自从那晚知道真相后,就是这个样子,无喜无悲,像是全盘都接受了,可他也知道,他出门了就吐了血晕倒了。
想到这,他的心底又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呼吸再一次浅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和你计较。”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还是自己最终妥协了,她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认回怜儿呢?你要知道,如果她待在我的身边,我会尽我的所能照顾她,可能我给不了她傅家千金这样的身份,但最起码我能保证她衣食无忧,平安喜乐的长大。我身边的人对她也特别好,茶茶,何叔叔,阿辉,阿杰,还有悠悠。她除了没有父母,其他的都有。但回了傅家,一来你岁数大了,还要忙工作,亲自陪她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二来是她身份尴尬,毕竟在外界看来,傅晓智和傅晓柔才是名副其实的傅家的公子、千金,她顶多就是个私生子。”
傅哲言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活到这个岁数了,参加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谈判,第一次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感觉到了紧张。
“卿卿,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一副怜儿回到了傅家你就要和她断绝关系的样子说这件事情,我听着觉得很刺耳,也很难过。她回到傅家也是多一个爸爸爱她而已,这个完全不影响你对她的爱,以及你的朋友对她的爱。你愿意来傅家看她,甚至搬回傅家都可以,如果你觉得在傅家让你不舒服了,你也可以接怜儿去你那住,这都无所谓的。还有你说的私生子的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掩盖的问题,在外界看来,这就是事实,要说私生子,除了你,晓柔、晓智其实也不过是私生子。况且就算她不回到傅家,难道上学以后,长大以后就没有人问她为什么只有姐姐,而没有父母吗?难道她自己就不会问吗?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我知道,我在你的眼里一直都是个不负责任的坏人,我也不想去解释,或者去辩解什么。我知道你不愿意做我的孩子,但没办法,父母是我们不能选择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在你心里,不认我这个爸爸会让你快乐一点,那你就不认好了。人这一辈子本来就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委屈,我只是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能快了一点,自在一点。而怜儿,我保证,我会好好对待她,尽量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在确定怜儿是傅家的孩子后,怜儿回到傅家是迟早的事,可她还是希望她能帮她扫清更多的障碍,让她的人生幸福一点,圆满一点,不像她这一辈子,过得很过山车似的。
傅哲言看着面露迷茫的傅卿卿,沉声道:“是不是又想你母亲了?我想,如果她还活着,她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姐妹俩能幸福快乐的活着。”
“我……我就是不懂,她明明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泪水不断地往出涌,控制都控制不住,她的身子迅速地削瘦佝偻了下来。
她双手捂住脸,微微地颤抖着,那破碎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她不喜欢怜儿,不喜欢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可她又舍不得,舍不得那条和她共生的生命,为此,她活生生把自己逼疯了,后来整个人意识都没了。每天都坐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瘦。有时候我都想,她还不如死了,没准死亡对她来说就是一种解脱。”
血管里的血瞬间凝结了,长出了血刺,刺破了所有血管,血水淤积在身体里,喘息之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疼痛袭来。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手指死死的握成了拳。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她碎裂的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呜咽声传来。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女人,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都一动不动的坐在破旧的屋檐下,就像一尊随时会碎裂的雕塑,全身的活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掉了。
她拼命地想把情绪稳定下来,可越用力,就越难受。
不知何时,傅哲言站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拼命克制,却不停啜泣的样子,手指尝试地慢慢的放到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
他的嗓子里扎满了刺,疼痛夹裹着无力如同疯涨的蔓藤,一寸一寸的从内到外勒进自己的皮肤,无数句心的话挤在一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咸涩的泪在嗓子里翻滚着,她微微躲开他的手,幅度不大,但拒绝的态度显而易见。
她拼命地把泪憋回去,拼命地深呼吸,好久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都不会。你也不要做任何想要我原谅你的事,而傅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去一步。怜儿……怜儿是她用命换的孩子,你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你家的事你处理好了,我不希望她那么小,就要面对他们的刁难。”
“他们已经搬出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傅卿卿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茶茶从小就照顾她,我会让茶茶去你那边照顾她。还有就是,她毕竟还小,不能直接去你那,先给她一个适应的过程。先一起吃饭,出去玩之类的,等她能接受你了,再走下一步。”
“当然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好多年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了,心口那个漏风的大洞终于传来了丝缕的温暖。
她看着他如同孩子般松了口气,眼角的褶子都放松的耷拉了下来,默默地收回了目光。给他说起了怜儿小时候的事情,她很乖,很聪明,但这样的孩子一般都比较敏感和没有安全感。
说到最后,傅卿卿道:“未来的路,还是要她自己走的。”
傅哲言嗯了一声道:“我是打算把整个傅氏交到她手上的,我会尽量活着的,活到她成年的那一刻。”
傅卿卿不由得看他,像是不相信的问,“交给怜儿?你不打算给你的儿子吗?”